即便李秘不來尋他,他遲早也會到張家走一趟,倒不是為了告罪,或者逼問張家,為何要讓妻子涉險,而是因為他想繼承妻子未竟之事!
李秘除了停下歇腳吃飯,這一路上幾乎都在跟三位鐵捕閑聊,縣衙裏頭那些個捕快,平日裏遇到的都是些雞毛蒜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刑偵專業的技能和業務水準是半點也無。
可這些理刑館的鐵捕可不同!
他們是理刑館的精英,是人人敬畏的六扇門鐵捕,便是綠林道上的遊俠豪強,也都要給他們幾分薄麵。
他們處理的都是縣衙無法處理的大案要案,他們專一專業又專注,與縣衙那些勸架遊街的捕快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層次!
李秘是有誌要成為大明第一神探的男人,又豈能錯過這樣的學習機會!
當然了,李秘也沒有一味示弱,畢竟自己可是因為張氏一案才得以進入理刑館眾人的視野,又因為地圖分析法和清洗倭寇細作之事而得了理刑館上下的敬意,若一味求教,隻會讓人看低,覺著前番都是走了狗屎運。
所以李秘也將現世的一些案例,改了背景和細節,隻留下曲折離奇的情節,與這些鐵捕分享。
這些個鐵捕也是暗暗稱奇,殊不知李秘這些案例,除了真實案例之外,還有不少是探案小說上盜用過來的。
不過效果自然是非常好的,非但拉近了距離,排遣了旅途的無聊,又相互學習,增進了情誼,可謂一舉多得。
青雀兒起初也隻是沉默不語,到了後來,越發覺著有趣,也是聽得津津有味,甚至還主動提了不少問題。
有些時候李秘不太方便問的一些東西,他也能適時地向三位鐵捕提出來。
他們不敢太高姿態地指教李秘,可青雀兒這個外行人問出來,他們又有了賣弄之地,可謂皆大歡喜,氣氛也是極其融洽。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他們很快就改走水路,一路上順風順水,很快就來到了嘉興府地界。
嘉興府距離杭州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李秘要拜訪參將吳惟忠,需要到海寧衛去,但這件事不能讓別個知曉,隻好推說要在嘉興府停留幾日,采買些特產之類的。
呂崇寧也是有些“近鄉情怯”的感覺,越是離杭州府近了,他就越是遲疑。
畢竟他讀書多年,一直是呂家的希望與寄托,今番想要改投張家,做那與倭寇拚命的勾當,取舍之間也是頗為艱難。
三位鐵捕雖然不知李秘具體要做些什麼事情,但推官宋知微讓他們聽李秘調用,他們也不敢自專。
再者,海寧衛與金山衛等都是倭寇侵擾的前線,今次的軍報,就有金山衛遞送過來的。
李秘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到嘉興府,又要去杭州,若說跟調查倭寇沒有關係,他們也不會信。
事情也就這麼定了下來,嘉興府也是江南富庶之地,花花綠綠的地方也很多,南來北方自也不少,甚至還看到不少色目人,那些留著大胡子帶著黑白頭巾的海商阿蒲也上岸來采買。
見得這些阿拉伯人,李秘也吃驚不小,如此看來,鄭和七下西洋,開啟了偉大航線,也不是沒有半點價值,起碼海上貿易已經到了非常驚人的地步。
李秘甚至還在城中的酒樓飯館之中,見到不少異族女子,妖嬈魅惑,不可方物,讓人產生一種時空錯覺。
不過李秘可沒有心思欣賞這些,下了客船,諸人安排好住處,李秘便帶著袁可立的密信,又買了些禮物,便獨自往海寧衛去了。
前番也說過,衛所製度是大明朝的基本軍製,不過衛所也區分不同的種類。
比如屯田所,職能主要就是屯田,還有群牧所,一般在草原的地方,又比如軍民所,一般就是那些少數民族的地方,而守禦所,一般就在邊境或者沿海。
衛所屬都指揮使司管轄,都指揮使司又要接受五軍都督府的轄製,裏頭的關係也不是明麵上那麼清楚。
守禦所根據需要,一般會另外擇地築城,比如天津衛,還有李秘現在要去的海寧衛指揮使司。
海寧衛應該是浙江都司的管轄範圍,但由於地理位置太過特殊,又濱海,乃是抵禦倭寇的第一防線,是故尤為重要。
在馬車之上,李秘也向三名鐵捕打聽過,袁可立說吳惟忠是參將,那也已經是老黃曆了。
所謂總兵參將遊擊將軍之類的,都是無品級,無定員的,戰時領命,戰後要交換權柄印綬,不過沿海地區倭寇時常作亂,這些總兵和參將之類的官職,也就得以保留下來,因為這裏可以說每天都是戰爭狀態,但不是每天都爆發戰爭,若照著規矩來,來去如風的倭寇早就沒影了。
所以沿海守禦所的武將通常都有著自己的官職,比如李秘打聽的吳惟忠,他就是海寧衛指揮使,僅次於浙江都司的都指揮使罷了。
眼看著就要見到這位戚繼光將軍的得意門生了,可李秘既激動又有些忐忑起來,遲疑了好久,終於還是往指揮使司衙門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