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間已經被小丫頭匆忙整理過,床鋪上倒也不算如何淩亂。
加上這花房本來就是管理園子的花匠住的,即便亂一些,卻也說得過去。
那範重賢往李秘頭上栽贓,李秘自然也想看個究竟,也便跟了進來。
範重賢冷笑一聲,仿佛是讓李秘死心一般,也任由李秘進來,而後關上房門,打開了桌上一隻雕龍刻鳳的錦盒。
這房間瞬間暗下來,卻又隨著錦盒的打開,而變得明亮了一些,因為那鴿子蛋大小的東珠,圓潤晶瑩,竟然散發出濛濛的藍綠熒光!
“竟是難得一見的夜明珠!”
今次連吳惟忠也驚了一跳,雖然他已經身居高位,但由於秉承戚繼光的作風,是故並非貪婪斂財的腐朽官員,平日裏也是清簡過活,每日裏仍舊修煉武功,對身外之物看得很淡,家中也就沒甚麼寶貝。
此時吳惟忠心裏也有些不舒服,若非自己太過清貧,女兒未曾見過甚麼珍稀貴重之物,又何必偷偷躲在花房裏,覬覦別人的夜明東珠,鬧騰出這等有損聲名的事情來?
範重賢與吳白芷相視一眼,嘴角隱有竊笑,因為他們都知道,在場之人也都能夠從吳惟忠的神色看得出來,這件事算是瞞騙過去了!
吳惟忠見得這東珠,便朝範重賢道:“範大人身為江浙總台,身份敏感,你實在不該把這東西偷出來,若給範大人惹來麻煩,誰又來守著江浙的錢糧?”
“是是是...世伯教訓得是,隻是侄兒實在心疼白芷妹妹...所以...”
吳惟忠擺了擺手,打斷道:“行了行了,你們兩個青梅竹馬,也在一起頑皮慣了,隻是如今你們都長大了,需要顧及男女之防,可不能再這般胡攪蠻纏,我看還是跟範大人商量一下,早點把你們的親事給辦了吧...”
李秘聞言,也不由心頭冷笑,看來範重賢和吳白芷並沒有騙過吳惟忠,他隻是想要借這場鬧劇,掩蓋家醜罷了,否則也不會表態,急著把親事給辦了。
吳惟忠這番話,讓吳白芷麵露驚喜,然而範重賢卻有些心不在焉,甚至看得出有些苦澀,由此也看得出來,這範重賢隻怕浪蕩慣了,玩一玩可以,想要套牢他,可就為難了。
範重賢也確實不想提這個事情,所以便將矛頭轉向了李秘,朝吳惟忠道。
“世伯教訓得極是,小侄這就回去與父親大人商量,隻是這小賊想要強搶東珠,差點將我範家陷入凶險,還請世伯讓我把他帶走...”
李秘從頭到尾沒有半句辯駁,看來範重賢也以為李秘是嚇壞了,然而李秘卻笑了笑,朝範重賢道。
“難得範公子如此看得起,李某人倒是受寵若驚了。”
李秘之所以如此泰然自若,並非盲目自信,而是因為他已經知道,吳惟忠肯定是讀到了他的藏頭詩,然而自己卻離開了門房。
他還以為是袁可立親自來訪,必然會深究那門子,門子為了擺脫,肯定會仔細描述李秘的長相身形,證明來人隻是個少年郎,而非鼎鼎大名的蘇州青天。
吳惟忠如此嚴謹之人,又豈會認不得自己的家人與客人?
李秘肯定不是家中下人,也不是他的客人,那麼除了那個離開的來訪者,打著袁可立旗號的年輕人,眼前這塗黑臉麵的又能是誰?
既然打著袁可立的旗號來求見,這裏頭必然有著甚麼要緊事,吳惟忠又怎麼可能任由範重賢汙蔑李秘,更將李秘帶走?
李秘所料是一點不差,他這麼一開口,像極了挑釁,範重賢也是心頭大怒,恨得咬牙切齒。
他本以為自己騙過了吳惟忠,吳惟忠非但誤會了他和吳白芷,還誤解了他對吳白芷的一片癡心與好意,想來作為補償,讓他處置李秘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他卻沒想到李秘早早就已經拜訪過,而且還寫了藏頭詩,隱晦地將自己與袁可立聯係在了一起,讓吳惟忠無法不對他產生興趣。
“你回去吧,這位小朋友乃是故人子侄,你不必牽扯他。”
吳惟忠如此一說,臉色便冷了下來,範重賢想要抗辯,卻被吳白芷拉住了。
吳白芷最清楚父親的脾氣,她出手阻攔,也就意味著這件事已經沒得商量了。
“是,既然是世伯的客人,那便算是小侄唐突了,隻是...隻是他強闖私房,又行爭奪之事,還請世伯明察,免得被這小賊給騙了!”
吳惟忠聞言,不由笑了,意味深長地說道:“除了你們兩個小鬼,還有誰敢騙老夫?這事兒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回去跟你家大人說,親事盡早辦了。”
“是...世伯說得是...小侄這便告辭了...”
範重賢惡狠狠地瞪了李秘一眼,轉身就要走,吳惟忠卻朝他說道:“你先回去,但你身邊這位朋友卻先要留下來,老夫有話要問他!”
三六九聞言,不由皺起眉頭來,然而吳惟忠卻渾身散發騰騰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