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冊封(2 / 3)

圍上來觀看的宮人們都發出低歎聲。

楚姿叫道:“畫得好漂亮啊!活生生就是娘娘的樣子……”

連一向淡然的菟絲都忍不住讚道:“真是栩栩如生呢,尤其這雙眼睛炯炯有神,流盼之間盈盈靈氣,真是將娘娘刻畫得入木三分……”

善善也點了點頭附和說:“既能將小小姐之美貌展現得淋漓盡致,卻又不失莊重威儀,真真難得。”

我也驚喜地看向沈畫師,問道:“昨日你還一點也畫不出來,怎麼一晚憑印象就能畫得如此好呢?早知道沈大人你有如此本事,也就不用本宮好幾天坐在那裏受苦了0”

沈畫師聽著我誇讚之詞,附和著笑了笑,有些遲疑,最後還是跪下稟道:“娘娘恕罪,老臣不敢欺瞞娘娘,其實這並非老臣所作……”

“哦?那還會有誰有此好筆力呢?”我吃驚地問道。

那沈畫師跪著回答說:“昨日出宮時,老臣碰巧遇到元大人,元大人問老臣為何愁眉不展,老臣據實以告,元大人體知老臣,遂代為執筆,一夜將畫完成……”

我一怔,原來是元遙……待我回頭再看那幅栩栩如生的畫時,心中已經是百般滋味了。

世人皆知我乃皇上寵姬,於是對儀式操辦莫不盡心竭力,以期得到我日後的賞識,所以這次冊後大典辦得無比隆重風光,一時間被傳為美談。

當我身著百鳥朝鳳棉衣,頭頂珠光寶氣之鳳冠,與皇上攜手站在高台之上俯視大好河山,三呼萬歲之聲不絕於耳,真是叫人心神蕩漾,引起萬丈豪情!

我的名字已被添進名冊,並祭告宗廟。

是的,我將流芳百世,永垂青史,子孫後代將永遠記住我的名號。

那一瞬間,我終於明白自己一直在期盼著什麼。

不能不說,權力和榮耀真是讓人愉悅的東西啊。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抱著祝福的態度來看這件事,眾親王的態度就很冷淡。南贏王以哀喪之身為借口拒不參加儀式,而清翎王甚至沒有回京祝賀,卻遣人送來一封書信,信上隻有一句質問的話:尊貴之後又如何?

我看後,麵無表情地將那封信放在燭火之上,頃刻間就被火舌吞沒。富貴之後,也不過如此,灰飛煙滅,一切成空罷了。

但,依然還有什麼是不同的。就如這張名貴的澄心堂紙,燃後自有一股幽香,這是其他紙張無法比擬的。

由此可見,紙尚且分貴賤,人與人之間自然也是不同的。

那天我在路上看見了大姬,依然被簇擁著,卻不再是以前高傲尊貴、目空一切的樣子了。

我們盯著彼此良久,一切不言而喻。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我率先開了口。

大姬冷笑了一聲:“我不願來,更不願意見到你。但是我強迫自己來,我要看看你是怎麼一步步地踏著別人的冤魂登上皇後之位的!”

我的心中一顫,臉上依然維持平靜地看著她,而大姬則越說越激動,伸出手指著我口口聲聲地質問道:“我母後一向寬厚待人,與人和氣,而你因為垂涎中宮之位,就狠得下心害死她嗎?你於心何安?涎居於鳳儀宮你於心何安?”

我沉默地看著她,良久才開口道:“你就這樣肯定?你就這樣肯定地維護你的母後?這後宮之內誰敢說自己沒害過人?”然後我又一字一字地再次重複說:“這後宮之中誰敢說自己問心無愧?”

大姬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繼而又強辯道:“但至少我和我母後從來沒有虧待過你……”

我反問道:“大姬,你當初難道就沒想過要利用我嗎?”

大姬啞口無言。

我語調平靜地再次說道:“我已手下留情,否則大姬你以為你能安全人宮嗎?”

我看了失神的大姬一眼,淡漠地說:“大姬以後還是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吧,不要再來宮中,因為……這宮中已經不再有你的親人了……”

我當上皇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實踐我的諾言。

我來到了質子殿。

巫朗哈穆看見我有些驚異,眼睛有些微的明亮但很快又黯然下去,他冷淡地上前向我請安說:“皇後娘娘吉祥。”

“你知道了?”

他冷笑了一聲:“皇後娘娘冊封儀式辦得風光無限,皇上甚至下旨大赦天下,如此隆重恐怕是想不知道都難吧……”

我聽著他話中帶刺,心中有隱隱的痛,但很快又鎮定下來,說:“我來是和你談正事的。”

巫朗哈穆不屑地笑了一下。

“我能讓你回到自己的國家。”

我的這句話牽動了他,他終於回過頭看我,一臉的無法置信。

“真的?”他將信將疑地問。

我走到他麵前,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盯著我,卻漸漸地恢複了平靜,沉聲問:“要我怎麼做?”

“娶了烏姬,當上大胤國的女婿,讓皇帝對你放心,放你回去。”

沒有預想中的欣喜之色,卻看見他的眼中漸漸有怒氣彙集其中,最後怒極反笑道:“不勞皇後娘娘費心了。”然後他轉身冷漠地說,“皇後娘娘還是請回吧。”

“為什麼?你不想回去嗎?”我略有急切地問,這樣的情況是我沒有想到的。

他回過頭看我,眼中的怒氣不減,突然就向我奔了過來,我本能地後退,卻被他伸出手臂囚禁在紅木柱上。

他定定地看著我,目光鋒利無比,恨恨地說:“告訴我,你是如何說出這番無情的話的?”

他離我那樣的近,我甚至能聽到他略有急促的呼吸聲,這樣的氣氛,這樣的姿勢,讓我尷尬無比,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當真心裏從來沒有我?”他沉聲質問道,卻不待我回答,野蠻地俯下身去銜我的唇。

我本能地將臉偏向一邊,驚恐地回答:“不……”

他怔怔地看了我半晌,手臂突然無力地垂落了下來。

“你走吧……”

我轉過頭看他,極力忽略他眼中的受傷,狠下心說:“王子,江山美人你選哪一個?”

他一愣,答不出話來。

我迎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選江山。”

然後我又再次堅定無比地說:“選江山。因為美人會變心會背叛,江山不會。”

聽了我的話,他放聲大笑起來:“如此魄力就是堂堂男兒也不曾有的,又是怎麼從你的口中從容不迫地說出來的呢?”然後他又止了笑,冷聲問我:“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的心中一痛,極力忽視他看我那鄙夷的眼神,回答說:“最受益的是你。”

他的神色複雜,但我依然捕捉到他眼中一絲無奈的鬆動。

當我離去時,巫朗哈穆在後麵突然說:“奴兮,我真後悔認識你。”

我怔在原地,沒有回答。

“我後悔了,像毒藥一般的女人,卻不知道要用多長時間才能忘記……”

終於有一天,皇上下朝回來和我聊起回紇質子上書請求迎娶烏姬一事,還說朝中大臣意見兩分,一部分讚同說此乃天作之合,有利於對回紇國統治的鞏固;另一部分說高貴帝姬下嫁附屬臣國,有失大國威儀。

我淡淡地笑了,對皇上說:“那回紇王子質於大胤將近八年,早已熏染上我國的風俗習慣,算是半個胤國人了。如果將烏姬下嫁給他,既可以示恩於他,又能顯示我大國海納百川的風範,何來失威儀之說?況且又聽說那回紇老可汗偏愛寵姬,倘若發生廢嫡立庶的變故,豈不枉費了當初收複回紇的一番辛苦?”末了我又加了一句,“不過這也隻是臣妾之薄見,君上如此英名,想必顧慮得更加周全。”

皇上沉思著點了點頭,心中卻已有定論。

於是下旨頒詔,將烏姬許給回紇質子,賜駙馬名號,並在成婚一個月後,放其歸國繼承太子之位。

我看著巫朗哈穆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走著,前麵的宮門早已為他敞開,他終於能回到自己的家鄉。

在他越過宮門的那一刻,他回頭看了我最後一眼,眼中神色是那樣的複雜,慢慢地他收回他所有的感情,毅然地離開。

他終是走了,回到屬於他的地方。

以往與他的種種不禁浮現眼前,我想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最終會被我漸漸忘記,成為我少女時光中的一段回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