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高高寬闊的台階上,下麵是苗太醫的孫女苗香帶領的三十名醫女,清一色的藏青色衣裙外罩著純白色的醫袍。
她們向我跪拜,我微微動了動手,楚姿便在旁邊說道:“皇太後叫你們起來。”
她們齊刷刷地站起來,我看她們,卻沒有注意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隻是俯視那整齊的青色方隊莊重而威嚴地說:“你們是大胤的第一批醫女。是哀家叫你們進宮,因為後宮需要你們。你們與那些宮娥和太監一樣,每月領宮中的俸祿,你們的俸祿要比他們多,但是你們的身份比他們低。因為你們在為太妃、妃嬪診隱病之外,閑暇時還要兼顧宮人們的健康。這也是你們身份低的原因,哪有身份高的人給身份低的人看病的道理呢?但是哀家對你們寄予厚望。你們先要集中培訓,你們將主修《千金方》(1)中的婦科。兩個月後哀家會親自考查,你們之中將有十名被淘汰到浣洗房去做苦役。其餘的二十名的醫女將要在太醫院同太醫們一同工作。”
末了我頓了頓,掃視了她們一圈,口氣嚴厲地說:“做為醫女的你們是來治病救人的,而不是來穿著打扮的。你們隻能依等級穿藏青色或者深紅色衣裙,外麵都要穿白色罩衣。頭發隻能梳單髻,更重要的是不能抹粉擦脂,不能佩帶任何飾品,知道嗎?”
“奴婢們知道了。”下麵回答道。
我點了點頭,然後叫來苗香說:“哀家封你為醫女長,希望今後你能好好教導她們。除了醫術,還要注重日常的宮中禮儀,否則不隻是她們要遭到斥責,哀家更是臉上無光。哀家希望你能隨時向哀家稟告她們的情況,不用通過別人,直接向哀家奏報就行了。好了,哀家還有很多事要忙,你們退下吧。”
苗香帶著眾醫女離開,我轉身,碰上的是楚姿等侍女迷惑的眼神。
她們一定不懂。她們不懂當初我對於患乳瘍的安婕妤是怎樣的冷眼旁觀和無動於衷,現在卻要組織這樣的一個醫女隊去治療女人難以言喻的疾病;她們不懂,掌握著生殺大權的我,難道還在乎宮中那些宮娥太監如草芥一般的生命嗎?
我並不需要她們懂,但我確實對身為可悲之身的女人們存有體恤之心。
我心中感謝的是顓福對這件事采取了支持的態度。這個呼風喚雨無憂無慮的皇上,這個還未娶妻娶妾的少年,他顯然不知道所謂醫女存在的意義,但是他支持我隻因為我是他的母後。
我的兒子顓福。除了他不是我十月懷胎痛苦分娩生出的之外,我們與親母子無二。
所以我費心勞神,隻希望交到他手中的是一片繁榮安定的江山。
我伸出手,用冰涼的指尖輕輕按壓我的額頭,聽說想得過深的人很容易衰老。
也許我並不怕因此而衰老,但是我怕百密一疏,我怕我機關算盡,最後的事情卻不是按照我預料的那樣發展,甚至,違背了我當初的意圖。
我搖了搖頭,發現自己確實想得過多了。
我依然必須考慮得麵麵俱到,因為我堅信,事前預防總比事後補救的好。
於是我再回到勤政殿時,看著剛剛那本遲遲未定的奏折,終於落筆寫下,“可。朝上細議。”
(1)《千金方》唐代孫思邈撰於永徽三年,作者以人命重於千金,故取“千金”為書名。
晚上用膳時,我突然發現四下的宮人全都褪下了金銀首飾,換了木或玉質的簪子。
且不說如善善或者陪著用膳太妃等這樣老輩的宮人,就連玳君這樣年輕的女孩子都不見絲毫的珠光寶氣。
我一怔,然後心知是我今天下午無意中的一句話造成了這樣的局麵。
其實我心裏清楚自己為什麼突然對金銀首飾產生了厭煩的情緒——是因為那筆銀子,那筆國庫必須批出來的一大筆銀子。
然而我也知道,這並不能解決問題,我更不應該以自己一時的情緒去幹擾整個後宮該有的顏色。
於是在用過膳後,我問玳君:“玳君,你今天怎麼打扮得這樣素氣?正是花兒般的年紀,就更應該好好打扮自己才對。”
玳君畢竟稚嫩,麵對我突然的問話想不出好的措詞,實話實說道:“因為太後您都棄金銀而倡樸質,奴婢們又怎麼能……”
玳君說這話的時候,其餘的宮人都為她的口無遮攔而吃驚,投來或責備或擔憂的目光。
我不以為意地笑了,既是對她,也是對整個屋子裏的人說:“哀家隻不過是一時厭倦了每日穿金戴銀而已,並不是要求你們也同哀家一樣。而且這後宮本來就該是姹紫嫣紅、爭奇鬥豔的地方,這後宮說到底也是為了皇帝的賞心悅目,所以你們還是應該注重儀容,盡心裝扮。這樣哀家看著也高興,明白了嗎?”
眾人神情這才舒緩下來,連忙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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