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舟可以清晰地看見站在戰皇身後的那個老將，在呼嘯的大風之中竭力壓抑著自己的咳嗽，最終卻還是忍不住，劇烈地咳了起來。
然而在河對岸的，是一支強大到無法想象的異族軍隊。
楚夜騎或許沒有一戰之力。去了，可能隻是送死。
楚狂人的白發在風中飄散，他回頭看白骨衣：“我衝過冰麵以後，你便灑下鹽粒，徹底斷了蠻族渡河的念頭！”
“你要幹什麼？！”楚小舟緊張起來，拉住楚狂人。
“今日，便由我一人攔下異族鐵蹄！”戰皇高舉起霸刀，遙指北方。
騎在馬上的老將們麵麵相覷，隨後神色肅穆地一同下馬，來到楚狂人麵前跪下：“大將軍，讓我們隨您一同打這最後一仗吧！”
“請大將軍帶領我們殊死一戰！”
楚夜騎用盡最後的力氣呼喊，個個強打起精神握緊長槍，勒緊韁繩，誓死要與戰皇共存亡。然而楚狂人平靜地看著下跪的眾人，把那些隨他征戰多年的老將扶起，然後親手把將領們的兵器，一一解下。
繩子一拉，他將這些武器全都背在了自己身後。
沒有誰阻攔楚狂人，每一個將士都知道，這將是他捍衛自己尊嚴的最終一戰，無論輸贏，都不容任何人褻瀆！
麵對強大的異族，誰都可以撤退，但是楚狂人不能！
他要用一己之力，背負起整個天楚的榮耀，向戎馬國宣戰！
臨行之前，楚狂人看向楚小舟，發現她的淚珠不受控製地湧出。
他伸出手，想要輕撫女兒的臉頰。
然而猶豫片刻，最終他卻將手重重落在白骨衣的肩膀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白骨衣隨即會意，衝著楚狂人鄭重地點了點頭。
下一刻，兩鬢斑白的戰皇，發出了他此生最後一聲長嘯。
鐵拓天河對岸的大軍頃刻間被震懾，嚇得忍不住想往後退去。楚狂人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踏上冰河，朝著戎馬鐵騎狂奔去，身後無數傀儡烏鴉衝天而起。
偌大的冰麵上，隻有一個人影，在孤寂地往前進。
楚狂人神色堅毅，卻止不住地喘息，腳步開始踉蹌。幾次他都險些摔倒，但卻一刻不停地疾馳。楚狂人已經再沒有力氣舉起武器，霸刀被拖在地麵上，劃出一道狹長的痕跡。
黑壓壓的烏鴉群遮天蔽日，鹽粒如同紛飛的白雪，頃刻間落滿天河。
河岸另一側的戎馬大軍，已經擦拭著武器準備迎接死戰。
所有楚夜騎都緘默了。楚小舟捂著自己的嘴，悲痛欲絕地啜泣，一手緊緊抓著白骨衣。
她想讓冰麵消融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但是白骨衣沒有辦法，任由她抓得再緊，還是堅定不移地指揮著烏鴉撒鹽。
麵前是千軍萬馬，身後冰河不斷陷落。
最後一刻，他終於用盡渾身力氣，高舉霸刀，朝著他的敵人揮出！
即使燃燒自己的生命，也要在這世間留下傳說，誓要讓這一刀被後世的所有人銘記！
當楚狂人的身影消失在天河盡頭，楚小舟終於掙脫白骨衣，朝著父親離去的方向伸出她的手：“爹——”
空蕩蕩的天地之間，隻剩下她無盡的呼喚。
冰河轟然崩塌，終是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