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歎兮(9)(1 / 2)

天才剛剛亮時沛兮就已洗漱好,想著自己入宮這麼久,卻從來沒去王後太後那邊請過安,而承露宮裏的那兩位也要到辰時才會過來,便打算趁這會去見見王後和兩位太後,不禁問道:“剪霜,你說這時候王後有沒有起來了。”

“您問王後呀,王後這會兒倒是起來了,不過照例要誦經,您這會兒去怕是見不到她人的。”剪霜拿玉簪子在她發髻上比著,沛兮擺了擺手,剪霜也意識到這簪子太過老氣了便換了一支。

“那太後呢?”沛兮往自己手上套了隻白玉鐲子,隱在衣袖裏。

“紀太後呢就起得很早,偶爾會去花園逛逛,顏太後就起得晚了,聽說一直抱病在身。”等沛兮站起身,剪霜給她加了件透明的絲綢罩衣,又理了理才退至一旁。

“那我們就去紀太後那兒看看吧。”沛兮將後麵沒梳起的頭發捧到胸前,又細心捋了捋才邁開了步子。後麵的剪霜緊隨其後,就隻有這麼一主一仆兩個人。

二人進了紀太後所住的正華宮,出乎她們意料的是居然沒有人攔著她們,一字排開的侍衛仿佛視她們如空氣,紀太後好像知道她們要來似的。

迎麵走來一位宮女,那宮女並不急著問她們是誰來這兒幹什麼,反而先行了個禮,道:“奴婢是紀太後的貼身宮女,名喚鳶曉。太後在花園裏候著娘娘呢。——請隨我來。”

沛兮盈盈一笑,跟在鳶曉身後。鳶曉走路是小碎步,又急又快卻不至於給人冒冒失失的感覺。沛兮心中思量:這個丫頭看上去不過雙十,已經做到太後身邊的貼身宮女,實在不可小覷。

一樹桃花掩著一方石凳,露出半邊石桌,卻沒掩住紀太後。沛兮走上前行了跪拜之禮,“臣妾參見太後,願太後福壽安寧。”

紀太後並沒有直接讓她起來,反而賞起花來:“古有‘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人都走了,桃花卻是年年開著。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沛兮心中唏噓,紀太後竟能以桃花作題,古詩為引,感歎是真,告知沛兮自己為何能猜到她會來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天所經曆的生離死別讓她對這兩句話十分感慨,竟也不禁說道:“留不住的終是留不住。花謝了,來年還會再開。人走了,或許還會遇到別人。我們何嚐不是他人生命中的過客?凡事又何必如此斤斤計較呢。”

紀太後一怔,她沒想到宮裏麵還有這樣的人:她明著是在和我探討人生哲理,弦外之音卻是讓我不要計較她入宮這麼久都沒來這件事。可又能讓我感受到她無心宮中的爾虞我詐,此人的言辭修養可見一斑。“哀家在宮裏,看著人來來去去,很少能見到像你這般擁有七竅玲瓏心的人兒。就是王後也隻是照搬佛經而已。”說罷,她左手一抬,虛扶著沛兮起來。

沛兮站起身後略一頷首,笑道:“王後娘娘母儀天下,她的心係著王上,係著江山萬民。王後娘娘的聰慧是我們這些做妾的遠遠及不上的。”

“看來你聽過不少關於她的事了。”紀太後並不說沛兮的話冠冕堂皇,反而引了另一個話題。

“臣妾也隻是略有耳聞。”沛兮現在隻想對那些莫須有的罪名能免則免,能避則避。萬一說了許多有關王後的事,說不定會被扣上一個圖謀不軌的罪名。

“嗯。”紀太後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隻喝喝茶吃吃點心賞賞花,別的再不說什麼。

沛兮不敢貿然坐下。便陪著紀太後許久,也就站了許久。

忽的聽聞紀太後說道:“快辰時了吧。你那邊還有兩位等著你呢,回去吧。”

“是。”沛兮說罷又行了一禮,帶著剪霜回宮了。

“她是徒步走來的?”紀太後問向一旁的鳶曉,石桌上盛著糕點的盤子裏還餘了許多。

“是。”鳶曉垂首應道。忽又聽聞紀太後問她:“你覺得她這個人怎麼樣?”

鳶曉不知如何作答,隻能說些不點睛的話:“我見她隻戴了一支芙蓉玉的簪子,與您所佩戴的碧玉簪子正好不相衝。衣著也不是大紅大綠的牡丹之類,倒是像……”

“像什麼?”鳶曉說的這些她從來不去留意也無需去留意。這也是她將鳶曉收在自己翼下的原因之一。

“像蘭花一類,也許是吊蘭。而且,她步子不緊不慢,不像我的小碎步,也不是男人走的那種闊步子。可是無論我放慢步子還是加快步子,她和我的距離都幾乎不會變,就像從小就訓練過似的。”鳶曉將她看見的都說了出來,隻是越說越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