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青藤。
“那麼，你是想回去對白俊秀說，我失憶是假的，用奇·卓洛精魄中某一種特別的力量騙過了所有的人，我來這裏隻是為了確認自己為什麼會被白俊秀割舍掉的真相，以及，我快要死掉的事實嗎？”
“你猜對了一大半。”青藤點點頭說，“不過不是全部。我不會回去對白俊秀說這些，或者，你應該說，我不會直接跟他說明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會讓他自己選擇要知道還是不知道。”
魚小暖揮揮手，那是一個不要開玩笑的姿勢，“這就是你償還我曾經放過你性命的方式？”
“正確。”青藤上前半步，走到魚小暖的麵前，伸出手來，對魚小暖說：“魚小暖，說真的，迄今為止，你是唯一一個隻是純粹的把我當作惡魔，卻一點嫌惡的情緒都不會有的生靈。我喜歡看到這樣子的生靈活在我的身邊。我問你，在已經知道白俊秀從未真心喜歡過你的事實下，你是否願意割舍掉白俊秀，和我在一起嗎？”
從魚小暖的嘴裏泄露出幹澀的咳嗽聲，隨著咳嗽紅色的液體濺落在雨中，和雨水一起落在地上。
她卻是一邊咳嗽著，一邊笑出聲來。
“青藤，我不用精神力探測你正在計劃什麼無聊的遊戲，你也不要借著沒有被我刻意壓製住的靈魂契約來窺視我的想法。”魚小暖斷斷續續的笑著說道，揚起頭來看著青藤，“別浪費時間了，我一定要去英國倫敦，你呢，同行還是分道？”
青藤看著那些不斷從魚小暖嘴邊溢出來的鮮血，皺了皺眉，“情況真的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了？”
魚小暖順著青藤的視線意識到他在看什麼，笑著，“啊，差不多吧。也就還能苟延殘喘半個多月，這個世界的善之力估計就得徹底消失殆盡，到時候，我就能死無葬身之地了。”
青藤伸向魚小暖的手沒有收回去，而是徑直放在了魚小暖的肩膀上，他的手掌處出現了一絲綠色的光芒，過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說：“這次你沒撒謊。沒救了你啊。”
善之力，善之力，跟他的丹藥進行最大規模、最大程度的傳播有關吧。半個多月的時間，差不多是在沒有其他阻礙因素存在的情況下，他所研製的丹藥最終爆發的倒計時間。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魚小暖傳承於奇·卓洛的精魄，其力量源泉是人類世界裏麵的善，當因為丹藥的作用而導致道德的善被徹底抹殺掉，那麼魚小暖就不可能繼續靠著純粹的善之力活下來。
怪不得幾日之前，為了完美救下青裕，又沒有痛下殺手直接把他給殺掉的情況下，被青鋒劍刺穿右肩的傷口到現在都還沒有好的趨勢。並且看上去，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原來這個笨蛋女人是根本就已經失去了自我修複的能力了。
魚小暖抬眼看了一下那隻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青藤，不要以為我不出聲你就可以裝作我不反對，鬆手。”
收回手的青藤笑著說：“魚小暖，你真的可以割舍掉白俊秀嗎？”
魚小暖微笑，“問題不是我可不可以割舍掉他，而是，他已經認清了現實，明白他從來都沒有真正喜歡過我。被先一步割舍的人是我。我沒有任何資格再去對白俊秀說，好吧，白俊秀，我要放開你的手了。”
她攤開手掌，看著自己的手，喃喃的輕聲說著：“要守護就守護到底，要放棄就不要回頭。我最喜歡的一個遊戲裏麵的終極BOSS是這樣說的。本來我以為那很容易做到，現在我才知道，那很難。畢竟，一旦決定了，就不可以輕易推翻自己最初所做的決定。我要死了，回來這裏隻不過想要和白俊秀最後在一起，沒想到得到的卻是最讓我哭笑不得的答案。”
白俊秀從來沒有喜歡過她，隻是單純的被米克·喬貝尼“賜予”的血脈所吸引，僅此而已。
這樣的事實，真的很殘酷。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不是有人要死掉，那個最愛自己的人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死掉。而是，有人要死掉了，一心想著要和最愛的那個人在一起度過最後的時光，卻在臨近告別人世的時候，才忽然知道，原來那個自以為相愛的對象，至始至終，從未愛過自己一分一毫。
“所以我說，如果你已經對白俊秀死心了，不妨考慮一下，和我在一起。至少，我不會背叛你，不會舍棄你，不會離開你。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徹底離開。”青藤說。
魚小暖笑起來，“別說傻話了。”她看著青藤，眼神像是在看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朋友，“我才不需要你這樣子的憐憫。如果不是因為你成全了王一揚，也許我真的會在樹林裏看到你的那一刻，就直接把你殺掉。”
“青藤，我跟你誰也不能拯救對方，能夠拯救你我的不是我們彼此。有一句話你說的很對，我能夠看透你心中藏有一隻惡魔，卻從來不會產生嫌惡的情緒。這樣的話白俊秀也曾經說過。但是你們就從來沒想過為什麼嗎？”
“現在我正在想。”青藤笑眯眯的說。
魚小暖歎了一口氣，“是不是所有的強勢的人都會誤以為自己是絕對的命運的主角，隻要想，就能得到，隻要盼望，那個東西，那個人就會出現。即使你現在說你正在想為什麼，我猜也隻是隨口說說而已。”
“我告訴你吧，原因在很久以前我就想到了。之所以我能那麼貼近你們的靈魂，讓你們覺得我是全世界惟一一個能夠讓你和白俊秀都感到惡魔的存在感的人類，隻不過是因為在我心底，靈魂深處，同樣隱藏著一隻惡魔。我不是天使，我連普通的人類都算不上。我在可以選擇的時候一定會選擇做惡事，而不是善事，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做個善良者的家夥。怎樣，以你的智慧，一定聽得出我所說的是真話吧。這樣一來，美夢破碎，你是不是還堅持之前的想法？”
“堅持。”青藤說，笑了笑，“不過，我喜歡有挑戰性的遊戲，如果隻有我一個人想要你的話就太沒意思了。魚小暖，不妨看一下你的身後，正在向這邊走來的那個人，我想你會想要在這種時候看到的。”
魚小暖霍然回頭。青藤沒說謊，從白家宅邸的方向，一個修長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
她不會看錯那個已經刻進她靈魂的身影。那是白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