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卿如果想要他的命,可能都不需要一分鍾。
但如果她不想傷人,這就自縛手腳了,外加樓門口空間有限,她力量欠缺——要是掰手腕,小喻爺恐怕得先讓她一隻手才行——居然生生地被他攔住了。
這時,貨車油門一聲響,緩緩地開了出去,再追也遲了。
甘卿歎了口氣,晃了晃被喻蘭川扣住的胳膊:“我可沒請假,小喻爺,再不鬆手,你又要賠我誤工費了。”
喻蘭川問:“剛才想幹什麼?”
甘卿:“不幹什麼,出門上班。”
“兜裏是什麼?”
“鑰匙。”
喻蘭川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把她的手從兜裏拽了出來,甘卿鬆了手勁,“嘩啦”一聲——她手上拎的還真是一串鑰匙。
“大白天的,”甘卿把食指伸進鑰匙圈裏,轉了兩圈,無奈道,“你以為我想幹什麼?”
喻蘭川先是鬆了口氣,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突然死死地釘在了那串鑰匙上——
她的鑰匙圈上掛著個繩結裝飾,是用兩根不同的熒光色鞋帶打的!
鞋帶眼熟!
甘卿把鑰匙往手心一攥,掖回兜裏:“我通過安檢了吧?”
喻蘭川下意識地伸出手,半途又縮了回來:“你這……鑰匙鏈挺別致的。”
“你喜歡這種?回頭給你一個,”甘卿一邊往外走,一邊信口胡說,“彩色繩結,辟邪鎮宅,可以加持正能量,‘鄰居價’二十塊錢,我晚上給你送過去,謝謝惠顧。”
喻蘭川抬腿跟上她:“那是鞋帶吧?”
甘卿:“……”
不會吧?
她飛快地掏出來仔細看了一眼——還真是鞋帶。
“這麼騷氣的鞋帶,準不是我的,從哪撿的?”她有點納悶地想,這東西的來曆記不清了。
她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很迷戀繩結,會打好幾種複雜的中國結……當然,現在都忘了。
這些雞零狗碎的舊物,都是孟老板轉交給她的,其實很多東西的來曆她都想不起來了,可見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隻是沒想到,會被師父一樣一樣地收起來。
長輩笨拙起來,好像總是這樣,不了解孩子在想什麼,又不敢細問,生怕自己太瑣碎,於是她的每一件小東西都不敢亂碰,唯恐自己不小心丟了什麼重要物品。可是風一陣雨一陣的少年哪有那麼多重要物品,過幾年再看,多半自己也莫名其妙。
而那個小心翼翼地保存她“莫名其妙”的人,已經不在了。
甘卿心裏輕輕地往下沉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兜住,不讓它沉到底——她對保持“沒心沒肺”的狀態很有經驗。
腳步一頓,甘卿轉頭說:“還有什麼事?二十塊錢沒得砍,小喻爺,別跟著我了。”
喻蘭川停下來,這才發現,他已經從樓門口跟到了院門口。
“你……”
你不記得那兩根鞋帶是哪來的嗎?
……也不記得我了嗎?
印象裏人狗喧囂、驚心動魄的逃亡之夜,對你來說,隻是一件過後就忘的尋常瑣事嗎?
你是從哪來的?
這麼多年不見,你去了哪裏?
所有的問題爭先恐後地盤旋在他的喉嚨裏,最後幻化成一個畫麵——少女一臉促狹地打量著他,賤嘴賤舌地說:“你褲衩上那條狗長得跟你還挺像。”
甘卿做好了再聽一遍“盟主普法講堂”的準備,卻看見喻蘭川耳根突然紅了,不知道在醞釀什麼大招。
甘卿:“小喻爺,有話就說,別憋著,臉都憋紅了。讓人看見多不好,還以為我非禮你呢。”
喻蘭川:“……”
從小就是個女流氓的胚子!
甘卿想盡快脫身,就略微壓低了聲音,誠懇地說:“我真的是去上班,小喻爺,別跟著了,我誠心想摘那個人渣的腦袋,你就算跟我跟到女廁所也攔不住。”
喻蘭川氣急敗壞:“誰跟你去……”
甘卿:“噓——小聲點小聲點,不雅,破壞氣質。”
喻蘭川七竅生煙,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維係住了自己的氣質,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閆皓綁人的時候,你還阻止過他,我以為你很理智,不是愛給自己惹麻煩的人。”
甘卿一笑:“哎,這有什麼麻煩的,舉手之勞。”
她還客氣上了!
“等等,”喻蘭川飛快地說,“現在不止你一個人在盯聶恪。”
甘卿一頓。
“以前他們做了什麼,沒有人知道,現在這件事既然捅出來了,就不止你一個人不甘心讓他們逍遙法外。”喻蘭川說,“再等幾天,最多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