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2 / 3)

傅準也知自家兄長昨日才從清蘆回來,今日尚有許多事要處理,上午便不敢來攪擾,一直捱到申時過半才來。

答應給傅家的州府藏書樓院藍圖,以及許諾要送給傅淳的相應機關圖,傅凜早就成竹在胸,動起筆來倒也順利。從午後忙到這會兒,隻花了將近兩個時辰,就已將藏書樓院藍圖繪出大致框架。

承恩領著傅準進來時,傅凜正捧杯藥茶睨著麵前那張才有點輪廓的藍圖,若有所思狀。

“坐,”傅凜隨意掃了眼書桌對麵的空椅子,嗓音清淺,“若你坐不住,就自己去那邊多寶架上找個東西玩兒。”

他實在沒有太多與兄弟姐妹相處的經驗,一時不知該如何對待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能說出這句話,已是他能表達的最大善意了。

傅準使勁點頭:“坐得住的!”

他有些激動,嗓門略顯高了些。

傅凜淡淡瞥他一眼,抬起食指以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唇:“小聲說話。若吵著人了,我會揍你。”

說完,扭頭看了看屏風那頭的動靜。

好在葉鳳歌是個專注起來就心無旁騖的人,約莫這會兒正如老僧入定,壓根兒沒察覺書房內多了個人。

傅凜這才神色稍緩,隨手從桌案左側的托盤裏拎起一個小茶壺,倒了一杯溫熱的果茶遞過去。

“懶得叫人再給你另外沏茶,湊合著吧。”

那托盤裏一共兩個小茶壺,這壺果茶是替葉鳳歌準備的,另一壺是傅凜的藥茶。

傅準雙手微顫地接過他遞來的茶杯捧在掌心,激動得眼眶泛紅:“謝謝大哥。”

“想說什麼?”傅凜抿了一口藥茶,嫌棄地將那杯子擱到一邊,微蹙眉心等著口中淡淡的苦味散去。

“哥,娘和家主問你要的那個圖紙……”傅準垂眸,嗓音顫抖,壓著嗓子艱難道,“你別畫了。”

傅凜慵懶攏著身上的袍子,徐徐靠向椅背,淡挑眉梢,似笑非笑:“為什麼?”

昨日傅淳在他麵前含糊提過,說是因臨川家中鬧出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傅準被傅雁回揍了,這才跟著跑到桐山來不肯回家的。

此刻再聽他這麼一說,傅凜心下已隱約猜到,約莫是這小子知道了傅雁回與家主要這圖紙是做什麼用途,這才與傅雁回杠上挨了頓揍的。

不過他也不挑破,隻等著看這小子葫蘆裏賣什麼藥。

傅準掀起顫抖的眼睫飛快地看了兄長一眼,又倏地低下頭去。

少頃,有大顆的淚珠自這少年眼中滾落。

傅凜眉心蹙緊,不知該作何表情:“哭什麼哭?”

這小子怎麼見他一回哭一回,活像他有多欺負人似的。

大約是聽出兄長語氣中淡淡的不耐煩,傅準慌忙抬袖,胡亂擦去麵上的淚,仰脖將杯中的果茶一飲而盡。

像是給自己壯膽。

“他們要那個圖紙,是想……”傅準閉了閉眼,稚氣未褪的臉龐上滿是羞恥與負疚,“是想替我鋪路,讓我明年能進州府匠作司。”

“你不想進匠作司?”

“想,”傅準握掌成拳,死死抵在桌案邊沿,“可我不能踩著自己兄長的心血踏上這條路。”

傅凜深深望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想推開傅家宗族護持,靠自己去硬闖?”

看著是個哭唧唧的淚包,沒想到還挺有骨氣。

“我各項資質平平,在州府官學時便是門門懂、樣樣瘟,先生們都說我唯獨在匠作一門還算有點悟性。從前我一直沒想過自己將來究竟該做什麼,當然,傅家孩子從來也不必去想自己將來要成為什麼樣的人,還不都是等著聽家主令,看家中需要我們成為什麼樣,那就是什麼樣。”

傅準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抬眼對上兄長的目光。

“直到大前年和六堂兄、八妹妹在昌繁別院消暑時,去了大哥你在昌繁的那間珍寶閣。”

那珍寶閣內林立的多寶架上,有許多市麵上絕無第二家會有的稀奇玩意兒。

其中最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些精巧的擺件。

城池、宅院、亭台、樓閣,甚至山川、湖海、飛鳥、蟲魚,無一不是機關靈活,沒有哪一樣是隻能看的死物,全都是能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