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東西聚在一處,便是小巧卻完整的錦繡天地。
是這世間所有微小卻美好的一切。
那時他們還小,鋪子上的掌櫃與夥計都不認得他們是傅家的公子、姑娘,便熱情地向他們介紹,說這是傅家五公子名下的產業。
他們才知,多寶架上那些叫他們驚歎瞠目的精巧玩意兒,竟都是源自自家這位久在桐山養病、多年未在臨川大宅露麵的兄長匠心巧思。
那年的傅準十二歲,承教於全州府最好的師長,行過許多地方,見識過山河縱橫,領略過市井百態。
卻從不知這世間竟那樣生動有趣。
或許,並非不知,而是年少渾噩,一切得來太易,對萬事萬物入眼不入心。
他的兄長沒有從家中得到太多,甚至因病不能輕易踏出桐山這宅子,卻從不曾錯失一花一木間那些渺小的美好。
而他,一直活在這些美好之中,卻毫不自知,隻是沒心沒肺渾噩度日,百無聊賴地等待長大。
在自己還渾渾噩噩虛度著大好年華時,這個因病弱而困囿在桐山宅中多年的兄長,已成了那樣了不起的人。
所有出自他手的東西,全都纖毫畢現、栩栩如生。
從來無緣親臨遠方,眼中卻有活靈活現的至美天地。
“那日回到別院,我與六堂兄和八妹妹都覺你好威風,”傅準望著對桌而坐的兄長,眼裏毫無遮掩地閃動著崇敬的光,“像是能造出天地萬物的神。”
從那之後,傅家的小輩們便時常結伴去傅凜在臨州各地的珍寶閣,供奉似地買回許多東西,仿佛這樣便能離這位威風的兄長近一些。
外人都說傅五公子心思詭譎、刁滑奸商,傅家一眾小輩卻從不這麼認為。
被家族冷遇多年,孤獨地生活在這桐山上,沒有機會正經進入書院求學,也得不到家中庇護扶持,卻鎮定從容地造出了自己心中的山河。
不過才短短三四年,自立門戶的傅五公子名下產業已在臨州遍地開花,在臨州商界聲名鵲起,與原州、翊州的商路也相繼打通。
每一步,都走得那樣堅定且遊刃有餘。
“家中好些與我年紀相仿的兄姐弟妹都說過,我的兄長,走在一條家中同輩誰也不敢走的路上。”
不享家中蔭庇護持,卻也不受家主令的約束,如孤獨卻野烈的蒼狼,迎著風霜雨雪,輸贏不懼地傲立在紅塵之間。
也就是從那時起,傅準終於知道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
“哥,娘和家主想讓我進州府匠作司,隻是因為傅家需要有自己人在那個位置上,”傅準慢慢挺直了單薄的胸膛,第一次勇敢地直視著自家兄長的眼睛,“而我想進匠作司,卻隻是想和你一樣,稟匠心,造天地。”
他不願成為汲汲營營於名聲、權位的宗族棋子,他想成為大哥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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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凜見了鬼似地瞪著他,一直瞪著他。
傅準被瞪得心中發毛,緊張兮兮地咽了咽口水:“哥,我……說錯話了?”
屏風那邊傳來“噗嗤”輕笑,打破了不明的尷尬。
兄弟倆雙雙扭頭,就見葉鳳歌閑散抱臂,斜身靠在屏風邊沿,看熱鬧似的望著這頭。
傅凜“騰”地站起身,略有些狼狽地邁開長腿,大步流星地越過葉鳳歌,直奔屏風後頭去了。
葉鳳歌姿勢不變,隻是回頭看了看屏風後頭屬於自己的地盤,又略帶歉意地抬眼對愣在書桌前的傅準輕輕頷首。
傅準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好半晌後才手足無措地站起來:“我……”
“七公子請勿見怪,你大哥他隻是害羞了,”葉鳳歌遠遠對傅準報以安撫的笑意,軟聲道,“畢竟還是長這麼大頭一回被人當麵誇成這樣,他大概是沒想出來該怎麼接你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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