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案情依然毫無進展, 而楚瑜自上回去天牢看了朱墨之後, 心裏倒是略略放心了些,朱墨雖然仍在困頓之中,比她想象的卻是好多了。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等,等待真相水落石出,或者等待哪個有勢力的施以援手,救朱墨出水火——天底下最有勢力的當然是皇帝, 可是誰又能勸得動皇帝呢?
輾轉已過去半月之久,三月間芳菲正盛, 而楚瑜也奉了張皇後的授意, 從相國寺求了神簽送進宮裏去,楚瑜知道張皇後是在變相的保全她——隻要她這位朱夫人與宮裏保持密切來往, 便沒人敢對朱家落井下石。
對此,楚瑜是深深感激的。為答謝張皇後的好意,楚瑜因見禦花園中的芍藥花開得甚好, 便親自折下幾枝飽滿且顏色鮮嫩的, 命侍兒捧在懷裏, 準備往椒房殿送去。
不想才上湖畔, 卻見一隊明黃的儀仗赫赫而來。宮裏除了皇帝誰還敢穿明黃, 楚瑜忙屈膝跪拜下去。
進宮數次,她僅與張皇後與鬱貴妃打過交道, 從不曾見過皇帝, 但是這樣也好,免得禦前失儀反倒不美。
楚瑜安靜低著頭, 等待儀仗離去,誰知那明黃的衣角反倒落入近前來,恰恰的落入她眼簾之中。
楚瑜不敢作聲了,隻聽得一個略帶滄桑的聲音問道:“你就是朱墨的妻室?”
“回陛下,臣婦正是。”楚瑜不得不抬起頭來,麵對皇帝問話,若不正視,是為不敬。
景清帝是個很有風度的中年人,臉龐稍微清臒了些,眼窩卻是深陷而有神。做皇帝的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這一點景清帝堪稱完美,因為他臉上根本毫無表情。
景清帝亦在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開春了,楚瑜和一眾的太太小姐們般換上春衫,春衫輕薄,顏色也不會太老氣,不過念及她的夫婿還在獄中,這種行徑便有些不可饒恕了。
到底是沒心沒肺的女子,服侍皇帝的太監們皆想著。
景清帝卻不動聲色問道:“怎麼穿得這樣鮮豔?”
“宮中規矩如此,若衣裳太過素淡,難免晦氣。且臣婦此番進宮是為探望皇後娘娘,自然不敢有所衝撞。”楚瑜恭謹的應道。
太監們皆知皇帝不喜歡巧舌如簧之人,不由得暗暗為這漂亮的小姑娘擔憂:她要是直來直去反倒好些,反正朝政大事本就與女子無尤,可越是這樣極力辯解,隻怕越會討皇帝的嫌。
景清帝似乎也有點沉不住氣了,視線落在她懷中的芍藥之上,“朱墨尚且關押在大理寺,你怎麼還有心思賞花?”
楚瑜敏感的從中聽出一絲冷笑的意味,她倒摸不清這位皇帝陛下的想法了——朱墨不是您命人押進大理寺的麼,怎麼這會子反倒為他打抱不平起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楚瑜決定見招拆招,她再度屈身下去,大著膽子問道:“陛下認為我夫君有罪麼?”
景清帝哼了一聲,“禦史中丞常進親自彈劾,自然並非空穴來風。”
“是啊,但凡事出皆有因。”楚瑜感慨道,“可陛下見了臣婦,二話不說便指責臣婦毫無心肝,敢問這便是正人君子所為麼?”
“你敢誹謗朕?”景清帝變了臉色。
“不是誹謗,臣妾隻是鬥膽說出事實,若陛下一定要治罪,請將臣婦一並打下牢獄罷。”楚瑜再拜道。
景清帝臉色變了又變,最終抑製住聲音裏的震動,沉下臉道:“你這捧花是摘給誰的?”
“為了皇後殿下,皇後殿下乃中宮之尊,德配天下。臣婦見殿下近來心情鬱卒,才想到以香花怡情,為皇後開解心誌。”楚瑜鎮定的答道。
“諂媚之術,還敢妄稱正道。”景清帝的眸光變得鋒銳起來,“你以為巴結皇後便能有所助益麼?隻要朕不鬆口,大理寺的官吏便不敢輕舉妄動。”
“是,臣婦知道陛下您掌握天下大權,誰也不能違拗您的心意,可是陛下您會錯意了,”楚瑜看著懷中那抱鮮紅潤澤的芍藥花瓣,坦坦蕩蕩說道,“臣婦送花,並非為巴結誰,隻是偶然見之,偶然得之。且正如陛下所言,此事縱連皇後殿下亦無力轉圜,那麼臣婦巴結皇後又有何益?”
“你看起來卻不著急。”景清帝道。
“不必著急。郎君若無罪,陛下必不會錯殺無辜;郎君若有錯,則是他應該承受的。臣婦悉聽聖命,不敢有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