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眠!”
有風拂過,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阿眠背後伸出,將她攬入懷中:“別被他蠱惑了。”
吾玉從她身側竄出,水藍色的衣擺一轉,自袖中抽出一柄白玉骨扇,揮出三道水流,朝鴉長羽打去。
鴉長羽拂袖掀起一團黑霧將身形一籠,轉眼閃到半空中去了。
一擊不中,吾玉腳下一踏衝天而起,和他纏鬥在一起。
阿眠隻覺得自己靠上了一個溫暖的身體,後背僵硬,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中殺意盡散。
她偏過頭往後看,不可置信:“容卿神君……”
容卿耳根泛紅,目光落在那邊正打鬥激烈的兩人,輕聲應了句“是”,將她拉了起來,鬆開了手:“你太魯莽了。”
阿眠恍惚了半晌,終於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麼。
“容卿神君……”她又喚了一聲。
容卿猶豫了一會兒,慢慢抬手落在了她的頭頂,神色溫柔一如初見:“沒事了。”
吾玉和鴉長羽的爭鬥並沒有持續很久。
兩人在高空中鬥了一會兒,吾玉掐訣,手中折扇一轉,一道藍光打到了鴉長羽的胸口。
黑霧驟然散去,那人就從半空落下,後背狠狠撞在地上,塵土飛揚。
吾玉落在他身側,折扇一合化作一柄水藍色的長劍,按在了他的胸口。
鴉長羽輕輕笑出了聲,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眼中流露出幾分憐憫:“動手吧。”
吾玉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半蹲下身子,將唇湊到了他的耳邊,低吟道:“這次啊,別再活過來了。”
長劍筆直刺入,鴉長羽的瞳孔有一瞬間猛地擴大,隨後慢慢渙散了。
身下鮮血蔓延開來,混著黃土碰到了近處的樹幹底部,繞著它轉過去,最後滲入地下去了。
江嘉逸因為看不到附近的情況,隻聽著聲音卻更加害怕,在樹林中亂跑時絆倒在地上,嘴裏哭喊著:“有鬼……這裏有鬼啊!”
不多時,山下傳來陣陣馬蹄聲,點點火光浮現。
有人高喊著:“快!四殿下就在裏麵!”
是五皇子統帥的玄武營的人。
鴉長羽的屍體化作黑灰,塌落在地上,被風攜卷轉入林中,若不是地上還有那麼一攤血,誰能想到曾經那裏躺過一隻妖呢。
吾玉收了骨扇,跟著容卿和阿眠一道隱去身形站在樹後。
看著那位四皇子如何被人粗魯地拖拽下山,一路上鬼哭狼嚎,離霧迭山越來越遠。
又有人拿了漆木盒子開始收斂地上的屍骨,麵上都是沉重之色。
怨氣鬼氣縈繞,夾雜著男人女人孩子的嗚咽之聲,在這扭曲奇異的樹林中,更顯悲戚。
阿眠看著這一幕,隻覺得好似時間暫緩,一切都顯得極慢。
她想,那位四皇子,往後又會如何?
容卿探手,隔著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悠遠而寧靜。
他問:“阿眠,你信這人間的公道二字嗎?”
…
公道啊,阿眠是信過的。
那是在空桑國的清心寺裏,她初開靈識的時候。
當時空桑國的國君十分推崇佛法,以至於舉國上下形成了但凡得空就要去寺廟裏上香的熱潮。
美其名曰:修身養性,無災無病;諸佛護我,平安長命。
起初,人們不過參參佛,上上香,很是正常。
直到一位生得慈眉善目的有愚大師橫空出世,在國君的支持下開壇講法。
他說:“我佛慈悲,萬物有靈,怎可肆意屠之?”
這話貌似沒什麼錯處,可是卻被有心之人利用,扭曲成了“勿殺生”三字。
一時之間,牛羊豬狗在空桑國的各家,好似成了“座上賓”一般的存在,趕不得,殺不得。
沒過幾個月,便惹得百姓怨聲載道。
阿眠當時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畢竟這種事情,就算真是有愚大師言辭有差,解釋清楚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