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紅木門半開著,我輕易就從鏡中看見有人背對著彎腰在浴缸裏洗著什麼。
是顧沉的身形!
“顧沉!”
我手中的紅酒沒拿住,“砰”的一聲摔碎在地上,我不顧一切衝過去,從後麵緊緊抱住了他。
“我是死了嗎?還是隻是一個夢?”
他微微站直身體想要說話,我忙打斷說,“你別說話!不管怎麼樣都沒有關係,我想你顧沉,我很想你!你再也不要離開我了好嗎?”
他的身體有些微僵。
“程夏。”他叫我。
是我熟悉的聲音,卻不是顧沉。
他扳開我的手轉過身來,仍是高我那麼多,鼻子秀挺,睫毛濃密,頭發長了些,膚色也比那時候白了一些,還瘦了一圈,之前一刹那,我差點沒認出來。
“……鄭凜。”我驚訝得說不出話。
他變得更帥了。
“小心。”鄭凜伸手將我拉過去,我才發現我身後的地上一地的破碎玻璃渣。
而麵前的浴缸裏一片紅色的水,他在洗他的外套,上麵大片大片的……血漬!
不知道為什麼,我腦中突然想起Aom說過的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問:“你怎麼了?為什麼有血?”
他被我問得一愣,片刻,才低聲說:“不是我的,是……你的。”
他說話的瞬間我已經發現我渾身上下的衣服被換過,我是剛做了流產手術從醫院逃出來的。
我窘迫得不行,上前就要幫忙洗。
鄭凜攔住我:“你身體不好,我來。”
他擋在浴缸前,背對著我,又小聲說,“沒什麼的,那時在泰國你洗床單,其實我看見了。”
他說得這樣順然,一點不像個孩子。
我有很多話想問,臨到頭,悉數化成一句:“對不起。”
他沒有回頭,卻仿佛看穿我心中所想:“沒什麼的,我現在過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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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來了,他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我認識了一個投資商,在泰國演了兩部戲。”
他輕描淡寫的說,我沒有深問。
怎麼賺錢真的沒那麼重要,人活著,開心就好。
從前是我對他太刻薄。
他又說:“你留的信,我收到了。”
我卻說不出話來,那時還想著他來中國,我會竭盡所能幫助他。而現在這樣狼狽的我,還有什麼能幫他的?
他似乎想起來:“你睡著的時候,有個尾號00的打了你好幾個電話。”
那是我單位的座機!
我忙說:“我得回單位一趟。”
“程夏!”鄭凜追出來。
我回頭,承諾他:“我還會來的。”
匆匆收拾了去單位。
從門口的保安到樓上的同事,誰看見我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議論我,全在看我的笑話。
領導委婉地與我談了一會。
我很識趣站起來:“辭職信我明天就發到您郵箱,這些年承蒙您關照,謝謝。”
一個字廢話也沒有,我直接走出大樓。
門口,再沒有顧沉那副死皮賴臉的樣子了。
我的鼻子有點酸。
直接打車回到住的地方,將手機充上電,想開機時,又突然遲疑了。
沒來由的有點怕。
怕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電話,也怕看到顧沉那個再也不會打來的號碼。
我才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外麵有人狠狠地敲門。
從貓眼看出去,是方輕雲。
我不開門。
她死命地敲。
我繼續裝死。
她終於說:“程夏姐,我知道你在裏麵,我看見你上樓了!”
我仍是不說話。
她繼續著:“打你手機一直關機,你是故意的嗎?你知不知道你們出車禍的時候我哥解開了他自己的安全帶護住了你!醫生說他的手指受傷很嚴重,這輩子也不可能再拿手術刀了!你知道對於一個外科醫生來說一雙手意味著什麼嗎?”
不知道為什麼,聽方輕雲說沈慕的遭遇時,我整顆心麻木得毫無波瀾起伏,就像在聽一個與我無關的故事。
方輕雲還在拍著門,哽咽說:“其實我哥一直都愛著你!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你!避孕套的事他不知道,是宋怡想懷我哥的孩子才在避孕套上動了手腳,可我哥一次也沒在她身上用過,她發現避孕套少了一隻才會懷疑到你頭上的,我哥他一個字也沒有對她提過!”
怪不得那天宋怡去見我會是那樣的神色。
嗬,誰說不是造化弄人!
是她開車撞傷顧沉,是她一手把我推向沈慕,也是她一手葬送自己的婚姻與人生!
我的內心沒有一絲同情憐憫,相反,那樣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