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或者直接冷臉趕走她,讓所有人都知道邵家不承認她,就像豪門宅鬥劇裏演的那樣。即使當一下惡婆婆也無所謂。
但錯就錯在那個時候她過於心軟,於是本不該錯過的機會也錯過了。
把邵凜空打發走後,兩個人有了短暫相處的機會。蘇妍尷尬的想找點話題彌補她的缺憾,但是江美香先開口了。
“你叫蘇妍是嗎?”
她緊張地點點頭。
“我見過你。”江美香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好像是在幾年前的某個分公司剪彩上,你在上麵當禮儀小姐。”
蘇妍的臉刷一下就紅了。
“多餘的也不必說了。”她從包裏掏出手機來,“你現在開的美容院因為經營不善欠了至少二十萬的債務,按照正常的盈利額度得七年才能換上,還是說平息的情況下。”
“如果是高利貸,時間至少要延長兩年。並且這段時間裏你要保證這家美容院一直是盈利狀態,一直。”江美香的語氣變得無情,“但是現在情況不樂觀。”
蘇妍的臉變白了,這件事她連邵凜空都沒有說,她不願意開這種口。
讓一擲千金的邵公子掏出二十萬算什麼呢。但是如果拿了這筆錢,她不就和別的女人一樣了嗎?
和那些為了錢和他在一起的女人,目的就徹底一樣了。
她在努力的得到,另一方麵卻在不停的失去。就像兩手沙子,一隻手努力的扣緊的時候那隻手卻鬆動了。沙子依舊細細的漏出來,印證她的絕望。
“你確實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江美香搖搖頭,她也清楚蘇妍不會接受任何的饋贈。因為對方在心裏極度努力的排斥著那種人,排斥自己即將變成的那種人。
“如果能想辦法還清你的債務。“她用商量的口吻說道,“你才能接納你自己跟他在一起,對嗎?”
但是沒用了,債務對蘇妍而言就是循環辯證的死命題。她想沒有任何負擔的和邵凜空在一起,不接受他的任何饋贈。但是她找不出辦法來還清自己的債務,那樣她也絕對原諒不了自己。
除非找到人包養她。
她本身就是陪酒的邊緣職業出身,看到的墮落的例子不計其數。也能明白通過那些途徑能有多快的搞到錢。更何況她長相那麼出眾,無數男人願意為了她一擲千金。
金錢以前對她來說不是難題,因為她不需要。但是現在是了,因為她迫切的需要錢來解決她的危機。
江美香看著那個踉踉蹌蹌的身影走遠,紅酒的杯子沉了底,玻璃的質地融進水裏連一點色澤都看不到。等到沉底的東西和周圍都是一個模樣,徹底分不清你我以後,那才是完全意義上的消失了。
她始終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以前是,現在是,以至於到後來也是。她認為自己始終是站在別人的立場在選擇,她是在體貼而細致的為別人選擇人生的。所以她也不會錯。
但是她不知道就算是繭也會憋死幼蟲,辯證學原理也有失靈的時候。蘇妍走後,江美香若有所思的拿起來手機,從屏幕的倒影裏看到了不知何時歸來的邵凜空。
他在自己身邊站了那麼久都沒覺察到,那麼來的時候也肯定沒有絲毫察覺。
母子間陳鬱的那些細節和秘密,就在炎熱的星夜裏被攪散和破碎,成為水裏的漣漪。邵凜空把手伸進噴泉池裏,手觸到了江美香丟下去的那隻玻璃杯。
“媽,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周圍人生喧囂,江美香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邵凜空的手指壓到玻璃上,從水底傳來清脆的破裂聲。
他的聲音清楚而絕望,和快要溺死的人沒有人分別。
碎片隨著水花四處散落,伴著鮮紅零碎的血液流竄。江美香站了起來。
沉寂了片刻後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快救人啊!”,才有人脫下西服下水池,把水裏的邵凜空拉上來。噴泉池子統共就那麼點深度,不足以淹死一個人。但是誰也想不通他是怎麼掉下去的。邵凜空被從水裏撈出來的時候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別人都以為他是喝醉了酒。
就像水泥地裏夾雜的大塊粗石,水池裏上層漂浮著細碎的光,還有水的冰冷與黑暗。全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