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青梅竹馬(2 / 2)

光陰荏苒,一轉眼,蓮兒已是十歲。她吃的是豬狗食,幹的是牛馬活,淘米、做飯、刷鍋、洗碗、割草、放牛、喂豬、砍柴,幾乎什麼活都幹。潘來福為人還比較忠厚,他的老婆刁氏卻是個刻薄寡恩、雞蛋裏挑骨頭的悍婦,對金蓮是開口就罵,抬手就打。小蓮兒常背地裏罵她“死虔婆”,誰知讓刁氏聽到了,一陣暴打,還餓她,逼她到荷塘裏幹活。小蓮兒瘦小單薄的身子怎經得起如此折騰,這日晌午,餓了半天的她在荷塘裏劃著小船采蓮,采著,采著,就感到頭重腳輕,渾身發軟,不一會便栽倒在綠色的荷叢中。

卻說河岸上有三個光屁股的兒童正在玩撒尿和爛泥的遊戲,一聽到河裏“撲通”一聲響,都朝河中看。“咯,龜孫。”一個白皮細眉尖下巴的八歲男孩兒叫道:“呀!小蓮掉河裏去了,快來人哪——”邊喊邊朝村裏跑去。

另外兩個渾身泥猴子似的男孩兒不由分說,跳進河裏,向出事地點遊去。但見柳條簍子倒扣在船上,蓮子有一大半落在船的左舷上。而船的右側水上漂著一隻繡花鞋,正是蓮兒的鞋子。兩個男孩對視一眼,相互點點頭,一個從船的左側,一個從船的右側,深呼吸一口氣,沉下水去。兩個從小就天天在水裏泡,都是水中高手,會蛙泳、仰泳、狗刨、踩水等各種姿勢,兩個人經常比埋頭浮、潛水,有一次一個在水中呆了一柱香的功夫,另一個不服氣,呆了整整三個時辰,人人都以為死了,不料這一位朝遠方的中洲島上一指:“他耍賴,在那棵歪脖子槐樹上睡著了。”話休絮繁。卻說他們在水中,摸索了老半天,有一個才冒出頭來,是一個大腦袋小眼睛,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對水下叫道:“弟,摸到沒?”這時,從另一側也冒出個頭來,腦袋略小但眼睛很大,抖落一腦門的水:“沒摸到,哥。”大腦袋一拍腦門:“會不會在船底?”“禍事了!一定在船底!”兩個人不約而同沉入水中,一左一右向船底摸去,果然一個摸索到一隻腳,另一個摸索到一女孩子的頭發,一個拖一個推,好容易才把蓮兒救上岸來,此時蓮兒已喝了一肚子水,早已昏死過去。那個比蓮兒還矮三公分的十一歲男孩,頭大身子小,人稱“大頭娃娃”,小大人似的探了探蓮兒的鼻息:“還有救,弟,俺們把他送到西門爺爺家搶救吧!”

那個與蓮兒同歲的叫弟的兒童卻比蓮兒高出半個頭,隻見他腿一蹲、腰一躬,叫一聲:“哥,把蓮兒放在俺的背上吧。”大頭娃娃點點頭,伸手去抱蓮兒,喝飽了水的蓮兒比平時更重,他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將蓮兒放到弟的背上:“弟,你背得動麼?”“沒事,哥,你可得扶著點兒。”弟話沒說完,已將蓮兒穩穩背起,大步流星地向莊子方向奔去。

河邊離村莊有一條彎彎的小路,路兩旁滿是玉米和紅高梁,寬大的葉子不時拂到他們的臉和胳膊,腳下還時常踩到蔓延到路邊花生秧子,平時很短的路,此時卻顯得那麼漫長……豆粒大的汗珠從他們的臉上滾下來,但他們顧不得擦一把,他們隻有一個信念:快,再快,一定要把小蓮救活,他們要與死神賽跑!

半道上迎麵見一老一小朝這邊飛奔而來。跑在前麵的那小的就是白皮細眉回去喊人的男孩,他邊跑邊喊,帶著哭腔。緊隨其後的老者中等身材,一副郎中打扮,背著個藥簍,荷著藥鋤,顯然上山采藥剛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回診所,因為跑得太急,臉膛漲得通紅,禿頂兩側的白發迎風飄舞,下巴頜的山羊胡子隨著步子的節奏一抖一抖。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小男孩的爺爺、本村德高望重的老中醫西門敬齋。老中醫遠遠就招呼:“武小大、武小二,你們快把小蓮放下。對就這樣,平放在地上,小大讓她半倚著,對,小二別亂動。慶兒,快,把我的銀針拿來。”“咯,龜孫。”那細眉小子遞過一枚銀針給爺爺,自己先用手一探蓮兒的鼻息,不禁傷心地大哭起來:“爺爺,不好了,蓮兒死了。”

武大、武二一聽也都放聲大哭起來。

正是:青梅竹馬幾多淚,兩小無猜水自流。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