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若天籟,說話的正是何蚌兒。她身旁的男子不慌不忙地搖著手中折扇,緩聲說道,“就算是吩咐事情,也是吩咐了一夜。”說罷,一眼曖昧瞧向東方黎笑了。
不是別人,正是秦畫。
何蚌兒見秦畫一進門便盯住東方黎的癡情樣子,幽怨兩人不把別人放在眼裏,便提聲嚷道,“你從哪裏知道黎兒吩咐事情吩咐了一夜?分明是妄自揣測。”語畢一聲輕哼,以示不屑。
秦畫且看都不去看她,笑著說道,“怎麼是妄自揣測,我是有憑有據。”
何蚌兒問道,“當真好笑,莫非你在黎兒身邊守了一夜不成?有什麼憑據?說來聽聽。”
秦畫望著東方黎,顧自笑得更深,一字一句若有所指地說道,“雖然沒有在黎兒身邊,卻的的確確守了一夜。昨天晚上,黎兒房裏的燈亮了通宵,直到天命才熄,若不是一夜沒睡,怎會如此?”
何蚌兒思量半天,才明白秦畫話中含義,少不得出言譏諷幾句,調笑幾聲;東方黎倒是登時便明了,神情略顯羞澀,臉上卻還帶著一貫波瀾不驚的笑容。
秦畫隨意應酬何蚌兒的調侃,卻找了一個時機走上前來,對東方黎溫聲問道,“黎兒,什麼事情如此重要,布置了一夜?今日是否要有動作?”
東方黎不料秦畫突然之間走上前來卻是想輕輕攙扶自己相視而坐,心下明白這人必是擔憂自己一夜未眠的勞累,且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戲,都領受這一片細心吧,因此也不推躲,道謝之後,才微笑著說道,“沒有什麼動作,本來隻是同寶銀交代些細枝末節,怪自己心不寬,想不開,一口氣堵著,就站到了這般時辰。”
何蚌兒見眼前秦畫與東方黎兩個旁若無人,如何甘心,上前湊著說道,“黎兒從前不是如此心窄氣苦之人,奈何如今卻這般怨天尤人起來?”
東方黎對何蚌兒笑了一笑,說道,“不是怨天尤人,倒是替那枉死之人不值,本非池中物,卻功也不高,情也不滿,旁人看來也苦了一些。”
秦畫微笑不語,何蚌兒輕輕“哼”了一聲,說道,“想來你濟民堂人才濟濟,皆非池中物,挑出哪一個不是心機算盡,運籌帷幄,周旋應酬的好手,才高功不高,情深情不滿的大有人在,怎麼偏偏對這個如此用心起來?”
東方黎笑道,“自然有過人之處。”
何蚌兒笑道,“想來,朱雲虎為人處世是有過人之處,察言觀色,應主子心意的本事更是登峰造極,連白飛帆恐怕也難望其項背,然而堂堂濟民堂主身邊,這種人也絕非一個兩個,奈何單單對他刮目相看?”
東方黎似笑非笑,不做理論,秦畫見何蚌兒自說自話,滿臉尷尬,便接口說道,“善察言觀色,應主子心意不是什麼過人本事,難更可貴的自然是一顆心。”說罷,倒像是語意雙關,特意轉頭去看東方黎。
東方黎對秦畫微笑一下,接著說道,“不錯,難得‘書才’,更難得‘人才’,更難得‘德才’。”
何蚌兒聽得不解,胡亂問道,“什麼‘書才’,‘人才’,‘德才’?”
東方黎剛要開口解釋,秦畫卻像是有心明證二人之間的默契一樣,接口來說道,“‘書’才,就是滿腹經綸的書卷才子;‘人’才,就是諳熟人事的圓滑達人;至於‘德’才,這要求可就高了。”
何蚌兒剛要去問這‘德’才的標準,東方黎卻玩笑說道,“你的千裏馬,是‘書才’。”
何蚌兒聽了這話,倒是一驚,臉上忸怩不安不是因為害羞,卻是心虛若不是東方黎提起,自己倒把那一個大活人忘了個幹幹淨淨,不禁愧責自己,半晌也不說話。
秦畫見到這般情形,自然明白了幾分,也不打趣兒,一本正經地問道,“千裏馬?”
東方黎見何蚌兒緊鎖著眉頭,若有所思,定是想那人想出神了,不禁暗暗責怪自己一不小心戳痛了人家兩年的相思之苦,眼見何蚌兒愣愣地不出聲,便代她答道,“穆家會斌莊底下淵莊莊主,外號叫做‘千裏馬’的雷淵。”
秦畫一聽,會意地點點頭,笑著說道,“既是‘書才’,想必那雷公子定是胸有萬卷的千裏馬,這外號起的到十分得當。”
秦畫這一句明明是衝著何蚌兒說的,卻沒得到半分應答,東方黎笑著說道,“不錯,十二星中有兩位師承一人,琴棋書畫,天文地理,百技曆算無所不通,無所不曉,那女子,秦公子恐怕已有所耳聞,就是我的大姐姐調順娘子東方雪,那男子,便是千裏馬雷淵。”
秦畫應答一聲,出聲讚道,“原來是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沒想到這般刁蠻任性的瘋丫頭,倒有福氣。”心中思量的卻是不知怎樣儒迂的書呆子才受得了眼前這一號人物。
何蚌兒隻顧自己出神,絲毫不理會秦畫諷嘲。東方黎二人在旁,難得見到何蚌兒噤聲不語,直眼發呆的的摸樣,兩人相視一笑,皆不言語,像看戲一般,等何蚌兒輕輕歎了一口氣,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說道,“噯,他是‘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