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2 / 3)

就那樣少少的一點薪俸,卻讓“紅雲神女”露出了宛如豐收般的喜悅。

那時月佼說,每月這微薄的薪俸,是這天地對她的認可與回饋;薪俸記檔上那一月又一月的記錄會永遠在,哪怕她“飛升”了,這世間仍會有那些卷宗記得,曾有一個名叫“第五月佼”的人,為這繁華盛世燃燒過一生。

她說,“阿木,這真好啊。”

此刻木蝴蝶也覺得,是啊,那真好啊。

再不僅僅隻是恣意熱烈卻茫然無謂地渡過一生;最後的終點不再是悄無聲息地掩埋在紅雲穀的青山之間。

這世間會有人知,她來過。

那真的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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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嚴懷朗將“逃竄”至巷中的月佼“緝拿”回家,已是正戌時。

兩人目光僵持半晌,月佼氣呼呼“哼”了一聲,拉著木蝴蝶陪著喝藥去,不肯搭理那個牢頭似的嚴懷朗。

木蝴蝶早有先見之明,那藥一直煨在小火的爐邊溫著。

月佼看仇人似的瞪著那藥,滿臉寫著“不高興”。

“姑娘前些日子問我,今後願不願留在中原謀生,”木蝴蝶也不催她,倒是先溫聲笑著閑聊起來,“我這幾日想了許多。”

月佼也顧不上再與那碗湯藥置氣,扭頭看向她,“要留嗎?”

“是想留的,想像姑娘說的那樣,進學讀書,與尋常中原人一樣謀個生計,安身立命,想這紅雲穀之外的天地知道,有一個叫木蝴蝶的人,來這世上走過一遭。”木蝴蝶很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月佼使勁點點頭,又問,“你是有什麼顧慮?”

“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宗族親人,”木蝴蝶輕輕歎了一口氣,“若將他們也接來中原,他們會有活路嗎?”

年輕人或許還有機會以進學讀書謀一條生路,可年長的人呢?他們時代生活在紅雲穀,似乎並無在這外間謀生的智慧與手段。

若非如此,當初穀主也不會一味隻能拿穀中的珍禽異卉、毒物方子出來與人換金銀錢糧了。

“還有,穀中眾人會不會受玄明他們的牽連?皇帝陛下……”木蝴蝶之所以舉棋不定,便是因為心中有諸多的茫然與憂慮。

在她被玄明帶出穀時,穀主便已在玄明的奸計之下癱瘓在紅院,神智早已不清明,而右護法哲吉也被玄明誅殺。眼下真正有聲望帶領紅雲穀走出困境的月佼……她已有了美好而充盈的人生,原本不必再背負起紅雲穀這個沉重負擔。

紅雲穀的人天性如此,若失了領頭羊,便誰都不知該何去何從。

月佼抿了抿唇,笑眼微彎,神情澄定:“阿木,你信我嗎?”

“自是信的。”

“我自接任‘紅雲神女’,從不開壇,從不祭祀,卻享了大家幾年的供奉,”月佼微微哂笑,走過去端起小灶旁那碗溫熱的湯藥,“如今紅雲穀陷入困局,我這個‘神女’不會辜負大家。”

她雙手端起那碗藥,神色莊重如執酒盟誓一般,鄭重地看著木蝴蝶,“阿木,‘紅雲神女’月佼在此起誓,隻要你們信我,我一個也不會丟下。我會帶紅雲穀的人找到活路,一條堂堂正正、踏踏實實的活路。”

不必再捂住自己的良知,遮住自己的雙目,假裝不懂自己是在為虎作倀的活路。

木蝴蝶淚目含笑,看著月佼仰脖子將那碗湯藥一飲而盡。

眼前這個小姑娘啊,雖從未開壇,從不祭祀,卻在這非常之時金口玉言,斬釘截鐵地說,隻要你們信我,我一個也不會丟下。

哪怕她自己早已有了安身立命的通途,哪怕她本可置身事外。

這樣的勇氣,這樣的擔當,這樣的悲憫與溫柔。

這才是第五家神女一脈,骨子裏傳下來的莊嚴寶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