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長春想他多半才從定中出來,道:“萃明死了。”孫齊天一驚,仔細察看屍首片刻,恨聲道:“萃明是被自己的劍氣射中心肺而死。論當今修仙法術,隻有劍道崖的太太極真經才可以把別人的法力法寶吸收去,然後再歸還傷敵。”朱長春道:“是啊,隻有劍道崖才有這種本事,除外便再無他人能辦到。”他話是這麼說,但暗自下仍有疑慮:“怪了,東西之爭牽扯巨大,劍道崖不可能先行使用法術,但是功法又確是劍道崖獨有,不是他們的人做的還有誰?”
劉尚義道:“可是老師,我們沒有證據,他們不會承認的。”朱長春知道歸妹學識淵博高深,轉臉道:“丫頭,你來看看。”歸妹走到床前略看一番,眉頭緊皺,終抬頭道:“沒錯,正是劍道崖功法才做得出這等事。若論證據,這很簡單,屍首便是證據。”朱長春再無他慮,說道:“好,我會代表書院向他們討回一個公道,如果真要大打一場,我們也是不怕的。”眾弟子都是驚怒交加,隻恨不得現在就找劍道崖理論。
劉尚義道:“師妹,蘇誠兄弟怎麼沒來?”歸妹因事突然,一時倒忘了,說道:“他恐怕還在入定當中,一點不知道外麵所發生的事。”突然想起來,叫道:“糟糕,不要凶手以為他是書院弟子,乘機下殺手。”師柔柔臉色變白,駭然心驚。劉尚義急道:“我去看他。”說罷,先自奪門而出。朱長春命一名弟子守著屍體,領著眾人一同前去。
走進蘇誠房間,裏麵物事幹淨整潔,像是無人住過一般。床上被褥折疊得整整齊齊,沒有動過的痕跡。劉尚義道:“蘇兄弟不見了?”師柔柔快似要哭了,跺腳道:“他一個人能到哪裏去,不要暗中遇上凶手那就慘了。”正當屋裏人都焦急時,一名弟子道:“老師,不會他就是凶手吧?害怕被我們發現,所以逃了。”朱長春道:“他們無冤無仇,才新近相識,怎麼會去暗害萃明?”那弟子道:“他們可都是要參加爭丹大會的人。”這意思再明顯不過,歸妹嗬斥道:“胡說,他豈是這樣的人。”
那弟子知道她地位尊寵,不敢招惹,忙低下頭不說話。朱長春錚錚有聲道:“我不但相信蘇誠小兄弟不是凶手,更明白他沒有一招殺害萃明的能耐。他的功力多高你們也是親眼看到的。”眾弟子點頭,朱長春對說話那弟子道:“還不快向師妹道歉。”那弟子滿臉愧色道:“師妹,是我不好,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歸妹搖頭道:“我不生你氣,隻是能耐是可以隱藏的,這些都不能證明他不是凶手。而我說的是他連一點壞人壞事的想法都沒有,怎麼會突然去做殺人的事?”隨即眼眶紅起來,說道:“要是他是凶手,那我也是凶手了,你們要找他算賬,先自把我殺了吧,反正我也是活不了多久的了。”說完,委屈得先哭起來。
眾弟子手忙腳亂,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待過片刻,孫齊天柔聲安慰道:“好了鬼丫頭,就算別人都懷疑他,我死老友也不懷疑,永遠站在你一邊。”歸妹抹去眼淚,抬頭問道:“真的?”孫齊天肯定道:“真的,若有一個字是為了哄你不哭,死老友遭天打雷劈。”這話說得極為真誠,歸妹也不得不信了。
朱長春道:“現在還是上半夜,離天明還早,你們兩個人在一間房睡,以防再被襲擊。”眾弟子抱拳道:“是。”朱長春吩咐道:“尚義,你與一名師弟一起守住屍首,一來防止被盜,讓對方毀了證據,二來運法力鎮住血腥惡臭之氣,不讓客棧中其他客人嗅到。”劉尚義恭敬道:“是老師。”孫齊天陰沉道:“還是我和尚義一起,萃明是我的學生,我沒有保護好他,是我的過錯。等大會之後,我自向掌門院長請罰。”朱長春頗有同感,一拍他肩道:“我也是,其實都怪我認為兩人一間房太擠,所以才吩咐每人一間。”說罷,轉身離開。
兩女回去房中,都沒有再睡之意,坐在床沿沉思。師柔柔著急蘇誠下落,但看到歸妹神情木訥,眼神渙散,倒是不急了,說道:“妹子,你這麼聰明,你說蘇誠哥哥是做什麼去了,為何連走了也不留個字條?”歸妹呢喃道:“是啊,他自從遇上司徒德前輩之後,內心有了變化,以前還看不出,現在變化越來越大,我想他是真的變了。”
師柔柔忙道:“那你快推測他去哪裏了。”歸妹道:“這個倒猜不準了,其實我們也別多想,他定是去做他要做的事去了,沒給我們留個口信,想來是當時情形緊急,來不及了。”師柔柔愁眉不展,推開窗戶,看著夜色道:“這天色月黑風高,隻望他不要出事就好。”歸妹與他常在一起,突然間離開一個,便覺無精打采,悲從心生,突然抽泣起來:“我得了這個病症,不知道能陪他多久,隻希望能在一起快樂一日是一日,並不敢奢望什麼。”
師柔柔走到她身前坐下,握著手道:“好了妹子,快別哭了。你走了,我會照顧好他的。”歸妹淚眼婆娑,眼看著她。師柔柔暗責失嘴,臉上大紅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希望妹子的病能治愈,到時候三人浪跡天涯多好?”兩女相互對望,從各自的眼中既看到了姐妹之情,又看到了情敵之爭,兩種滋味在胸膛交雜,實在分辨不清。歸妹緩緩點頭,道:“我知道姐姐想什麼,如果我真走了,就煩你好好照顧他,這裏先多謝了。”她能說出此話,方才腦中委實爭鬥了好一陣子,終究還是為了他而委屈了自己。師柔柔睜大眼睛不答,心內卻是歡喜不勝,心想她這樣說,無疑是把人讓給自己一半,放下心抱著她肩,動情道:“妹子,你人真好。”
大早,清風客棧所有客人都知道昨晚這裏死了個人,大多客人都覺得很不吉利,於是搬了出去。掌櫃是個幹癟的老頭,哀求道:“朱客官,我們這裏小本經營,實在經不起你們這樣折騰,你們付的費用我現在就取還給你。”身旁弟子見掌櫃趕人,心有不快,叫道:“我師兄死在你們店裏,還沒找你們算賬,竟然還要趕人走,掌櫃的好不講理。”那掌櫃愁眉苦臉道:“不是我不講理,實在是小本經營,你們多住一日,我們便虧損一日。”
朱長春苦笑道:“掌櫃的不用說了,我們現在就走。”轉頭吩咐道:“去叫師兄們收拾行囊,到梨花城去。”那弟子道聲是,向掌櫃狠狠瞪上一眼,剛扭身要走,隻見五個人踏進門來。隻見當先一人身穿一襲白衣,手持紫金扇子,豐神俊朗,說不出的飄逸灑脫,其餘四人一個老者,三名年輕子弟。那白衣執扇的逸士才一進門,便搶先笑道:“找了許多客棧都已住滿了人,好不容易找了間生意清閑的,沒想到卻遇上了春秋書院的人,在下劍道崖玉京秋,慶幸慶幸。”他五年前在爭丹大會上奪得奇思妙想丹,安然渡過火劫,之後五年中法力突飛猛進,現在已是達到火劫之後的下段,並被空虛真人破格提拔成為老師,眼下談笑風生間自然是一派大高手境界。
那弟子啊的一聲驚呼,叫道:“好哇,劍道崖的人來得真是時候。”玉京秋麵不動色,笑道:“這位兄弟怎麼說?”那弟子惱道:“你們殺了我師兄,還能怎麼說?”他報仇心切,放出飛劍直刺過去,哪知劍到對方身前三尺開外便再也刺不進,一個翻身反彈回來,幸喜手眼快捷,穩穩接住了,要不然自己的法寶傷了自己,傳出來多丟臉。玉京秋揮手打開紫金扇子,隨風一笑,不慌不忙走到朱長春身前道:“朱兄,這句話從何說起?”那弟子還待要說,朱長春嗬斥道:“退下。”他方才把對方一言一笑皆看在眼中,心想就算裝得再高明,也不可像真不知情一般,說道:“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誤會,等你看了屍首就知道了。”
劍道崖同來的四個人冷顏坐在酒桌旁一動不動,一個五十上下的藍衣老者老氣橫秋道:“京秋,我們劍道崖縱橫天下,還從沒低聲下氣過,你過來坐下,他們要拿出證據,竟管把屍首抬來,何須勞駕我們親自前去。”他說話歸說話,手上早捏好了法訣提防。玉京秋打扇輕搖,隨即過去坐下。朱長春哈哈一笑,背負著雙手道:“素聞宴清都脾氣火爆,性情冷傲,今日一見果然雷同。”
那藍衣老者便是同為劍道崖老師的宴清都,曾經以接下了空虛真人一招而揚名仙派,此時麵色猙獰,冷嘿嘿道:“廢話少說,你既然號稱閃電仙俠,那就表示奇快無比了?我今日倒想領教一番高招。”說話之間,桌上數十雙筷子噗噗飛出。朱長春巍然不動,手指輕提,把飛來的筷子送還回去。小二隻看見兩人之間有東西蠕動,到底是什麼卻看不清楚。
轉個念頭,十幾回合過去,地上盡是竹筷留下的粉末,筷子卻是不見了。他們這一來都覺對方法力深厚,心中各自有了底細。宴清都叫道:“好,果然不錯,是本人數百回合之勁敵,我還想請教,這裏地方狹小,出去外麵痛痛快快打一場如何?”朱長春先是打算問個明白再說,哪知事態不由自己掌控,也是怒道:“也好,傳將出去別人還以為我怕了你。”如果照這樣出去大打一場,最後無論誰勝誰負都難以收場,玉驚秋想到這裏,起身合扇道:“宴前輩且慢,這件事雖說有氣,但不可不查清楚,他們說有證據,我們就去看看證據再來定奪。”
朱長春和聲道:“這就是了。”宴清都卻是不依,嚷道:“不行不行,我們臉麵是小,丟了劍道崖的名頭卻是大事,回去怎麼向掌門交待?”玉驚秋年歲較小,資曆自然便低一些,雖然這次空虛真人指明讓他帶頭,但關鍵處不禁猶豫起來。宴清都瞧在眼中,叫道:“朱長春,今天我和你大戰一場,要怕了就別跟來。”話語甫畢,人已消失在原處。
掌櫃與小二等人聽到要打架,心驚膽戰,不敢從中勸阻,躲到了櫃台下麵。這時孫齊天帶領著其他弟子出來,一聽之下大喜,冷顏叫道:“來得好,老夫今日可要為死去的徒兒報仇雪恨。”說罷,腰中飛劍放出拿在手上,飛身追了出去,朱長春想阻止已然來不及,隻得隨後跟上,心想隻要己方一有敗象便上前相助。
玉驚秋大歎一聲,對三名年輕弟子道:“你們就在這裏,此事蹊蹺,我去勸他們回來。”說完即便離去,身影之快,不是尋常仙士能追上的。兩女想去見識一番,被劉尚義止住道:“兩位師妹別去,我們在這裏一來防止他們三個逃跑,二來去了功力不夠,恐遭魚秧之禍。”說完與眾弟子擋住門的出路,翹首而立。劍道崖三名弟子聽了皆是冷冷哼出聲來,其中一人道:“江城子師兄,聽說這次爭丹大會上有個姓劉的呼聲最高,但以我看啊,他連你一半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