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捉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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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佼以目光略略衡量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確認他沒有忽然回頭的跡象,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撲了過去。

纖細但並不過分柔弱的手臂越過嚴懷朗的肩頭,微沁的食指指尖敏捷地點在他的唇上。

唇間一涼後,即刻有微微的刺痛與麻癢自唇瓣直衝腦門。猝不及防的嚴懷朗這才回過神來,迅速回身並扣住了她的手腕。

冷冷的眼神掃過她身上厚實的深衣,嚴懷朗心中大呼失算。

若早知她穿得規規矩矩,他也不必為了避嫌而背過身去——

果然,做君子,是沒有好下場的。

被扣住腕間命門的月佼並不驚慌,一對才被淚水洗過的明眸撲閃撲閃地望著他,莊嚴宣布:“你中毒了。”

嚴懷朗不著痕跡地試著運氣,發現並無任何阻礙,於是冷漠地板著臉道:“睡覺還隨身帶著毒.藥?”

“在袍子裏呢。”月佼伸出沒被他扣住的那隻手,飛快地朝他晃了晃掌心的小藥瓶。

嚴懷朗沒好氣地放開她,重又坐回那小圓凳上,波瀾不驚道:“所以,你其實並不信我?”

“一開始是信的,可後來你那樣一說,我就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月佼將他先前拿來的那袍子穿上,這才掀被下了榻,施施然走到房中的桌前倒水喝。

“雖然我心裏很相信你,可是道理上確實不該這麼輕易就相信你,所以才給你下毒的。”她解釋得跟繞口令似的,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

嚴懷朗心中無語問蒼天,他這是挖了個坑將自己埋進去了?

“什麼毒?”

月佼一手撐在桌沿上,另一手握著茶杯,扭身回望他:“紅雲穀識字的人不多,所以我們的許多毒.藥都沒名字的……你要喝水嗎?”

不知她想做什麼,嚴懷朗也不妄動,隻是審慎地盯著她。

見他板著臉不說話,月佼忙放下杯子走過來,坐在榻邊與他四目相對,耐心地解釋道:“你別對我動手,我知道我打不過你的。這毒不會立刻發作,你每個月記得來找我拿一回解藥就行。”

每個月拿一回解藥?

嚴懷朗隻能無奈歎息:“幾時才能徹底解毒?”

“等你能向我證實,你真的是能見到皇帝陛下的官,我就把最後的解藥給你,”月佼眼睛滴溜溜一轉,忽然笑了,“這世上隻有我才有解藥,若這中間我死掉了,那你也會死的。”

這是在警告他,不能殺她。

嚴懷朗唇角微揚,環臂靠在床柱上覷著她,自暴自棄道:“那就這樣吧,等我手上的案子了了,就帶你回京一同麵見陛下。”

什麼叫自作自受?他這就是。

對他的配合,月佼點點頭表示滿意與讚許。“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嚴懷朗卻沒急著說出來意,反而淡聲笑問:“江湖上都隻知姑娘‘天下第五妖媚’的名號,卻不知姑娘芳名……本官有一個疑問,還請姑娘解惑。”

“是要問我的名字嗎?”月佼捋了捋他話裏的意思,大大方方道,“月佼。”

其實她從未刻意隱瞞自己的名字,可這一年多以來大家都“妖女、妖女”的稱呼她,沒人認真問過她叫什麼名,她也就懶得說了。

“不是,我是想請問,”嚴懷朗眼中有淡淡的好奇,“前麵四個,都是誰啊?”

月佼沉默良久,才麵無表情地輕啟柔唇:“在下,複姓……第五。”有個鬼的前麵四個,你們這些想法奇怪的中原人。

“哦,”嚴懷朗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訕訕笑著將話鋒一轉,“你此前一直追著洞天門的人,其實就是因為看不下去他們販賣奴隸的事,對嗎?”

月佼重重點頭,兩手憤怒地握成了小拳頭:“我可以幫你的,他們有許多暗窩子,官家的人輕易找不到。”

“我今夜來找你,就是想同你談這個事。”

自同熙元年起,《新修大縉律》已明文禁止蓄奴,更不允許買賣奴隸。

一年前,有人察覺江湖上似有販賣奴隸的跡象,嚴懷朗當即派人追查。

原本已有了些線索,可月佼憑空出現,一路打草驚蛇,使洞天門的交易愈發隱秘,線索中斷。案子遲遲沒有進展,這才驚動了嚴懷朗,逼得他不得不親自出手。

嚴懷朗左手食指屈起,以突出的指節抵住額心輕揉,萬般無奈地長長歎了一口氣,“若不是你一直打草驚蛇,這案子早該結了。”

“啊?”傻眼的月佼滿臉呆滯,久久合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