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昨夜在飛沙鎮的客棧內聽她說了想進京讀書考官的打算後,他當下就猜這家夥根本不知道讀書、考官需要些什麼,便替她上了心,今日趁著去鄴城府衙就順道一並辦了。
纖秀的指尖珍惜地撫過那本陌生的戶籍文牒,月佼心中很是感動。在她根本就不知這玩意兒為何物時,嚴懷朗竟已替她打點好了。
她上輩子活得乏善可陳,除了木蝴蝶之外沒什麼朋友,隻在公子發財的話本子中見過那些肝膽相照、可托生死的情義。此刻她忽然很真切地感受到什麼叫“義薄雲天”。
原來兩個人之間沒有血脈親緣、沒有一同長大的情分,也是可以如此赤忱以待的。
月佼揉了揉有些發燙的眼眶,“可是、可是聽紀向真的意思,這個……是很難辦的……”說好不給他添麻煩的啊,她真沒用。
“我又不是他,沒什麼難辦的。”她那明顯大為感動的神情讓嚴懷朗心中無比受用,唇角忍不住微揚。
“這樣,會給你惹麻煩嗎?”月佼有些擔心。
嚴懷朗溫聲安撫道:“你雖是江湖人,可你手上沒有人命,也從未作奸犯科,能有什麼麻煩?”
雖說他手下那些沒用的家夥追蹤她一年也沒追上正影,可她做過什麼,他們倒也查得詳盡。若對她的品行無十足把握,他也不會貿然向她亮明自己身份,更別說帶她一起走了。
但身份戶籍這事也並非真如他口中那麼輕巧。他此舉畢竟有些不合規矩,若是有心人以此為由頭向陛下參他一本,罰俸挨訓是少不了的。不過他不打算讓她知道這些。
月佼羞愧道:“我眼下什麼也沒有……到底是占了你的便宜了。”
“說得跟你沒占過我便宜似的。”嚴懷朗一時沒忍住,低聲脫口而出。
客堂中隻有他們二人在,兩人坐得又隻隔了一個火盆,月佼聽清他在說什麼之後,赧然地撓了撓頭,訥訥道,“也是,我蹭了你的馬車,又沾著你的光才住進官驛……”
“誰在跟你計較這些,”嚴懷朗高深莫測地瞥了她一眼,“去年在紅雲穀的林子裏,仿佛有人趁機摸過我的手,也不知是誰幹的。”
經他這一提醒,月佼那時靈時不靈的腦子終於記起自己曾經做過的邪惡之舉。
她的臉“騰”地紅了個徹底,被燙著似地跳了起來,慌張擺手:“一定是瘴氣毒的幻象!不是我!我沒有!我……”
見他一副“別裝了,我什麼都知道”的模樣,月佼立刻泄了氣似地垂下頭,麵紅耳赤地改口承認了:“好吧,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對不住。”那時也沒料將來會再遇到這個人,兩人還成了朋友,真是失策。
嚴懷朗板著臉,一本正經道:“既你自己都承認了,那你說說這恩怨該怎麼算吧。”
羞愧到抬不起頭來的月佼屈起右手食指,以指節抵住下唇,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唇冥思苦想。
嚴懷朗好整以暇地環臂靠在椅背上,耐心地等待她的答案。
火盆中時不時爆出一聲嗶剝輕響,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相對而坐,卻並無尷尬生疏之感。
半晌後,月佼瑟縮著脖子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覷著他:“要不,我讓你摸回來?”說著,顫巍巍伸出自己的手。
嚴懷朗真是十分好奇,紅雲穀的人到底是怎麼教小孩兒的。究竟是哪位高人,將這個看著挺機靈的姑娘教得如此……亂七八糟。
就在他準備嚴正告誡她“今後絕對不能再一時興起就隨意摸別的男子小手”時,她卻又像想起什麼似地,飛快將那顫巍巍的手縮了回去。
小臉仍是通紅,卻無端挺起了胸膛,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那、那我給你喂藥吃的時候,你還、還咬了我手指一口呢。扯平了!”
嚴懷朗仿佛聽到自己磨牙的聲音:“我那叫咬嗎?隻是不小心……”話說一半,他頓感自己臉上燙得嚇人,說不下去了。
方才他腦子裏居然忽然冒出“是時候讓她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咬一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