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 / 2)

紀向真連連搖頭,虛偽笑道:“那是我送給你的伴手禮,已經是你的東西了,我怎麼好輕易動手。”

在這件事上,兩人誰也不比誰傻。天這麼冷,兩人都不樂意將捂熱的手伸出來,就指著對方動手,自己蹭上三兩口。

“你若再推三阻四,”眼看僵持不下,月佼隻得使出殺手鐧,“我明日就上城中大街,跟每個路人說一遍,你是我的男寵。”

在相熟的夥伴麵前,月佼偶爾也是會有一些玩鬧之心的。

紀向真頓時如遭暴擊,悻悻憋紅了臉使長竹鑷從火盆中取出烤好的蜜桔,邊剝皮邊恨恨道:“我真是看錯你了!為了蹭一口桔子吃,竟使出如此下.流的手段,毫無風骨!不君子!”

月佼得意地搖晃著腦袋,頰側蹭著豎起的兔毛領:“君子是不拘小節的,眼下這就是小節。”

紀向真咬牙切齒地將桔子皮剝成開花狀,又將果肉略分開些,惱怒而不失恭敬地放到她麵前:“嗟,來食。”

此時的月佼還沒讀到“不食嗟來之食”這個典故,並不明白紀向真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也懶怠去追問,隻是低頭張嘴去咬那溫熱甜美的果肉。

哪知那小半果肉的底部被桔皮的脈絡纏得有些緊,她將頭搖來搖去也沒能將那果肉扯進口裏。

於是她抬起眼,滿口含糊地對紀向真道:“幫我把桔子皮按著些。”

紀向真點點頭,笑意惡劣地伸出手指按住果皮的一角,卻故意動來動去,讓她更加咬不下來。

“要不是天太冷,”氣惱的月佼終於一口將那小半桔子連皮咬走,邊嚼邊道,“我一伸手你就得瞎掉。”

紀向真給自己也剝了一顆桔子,掰了幾瓣放進嘴裏,笑得頗為挑釁:“是想毒瞎本少俠嗎?”

“不,是戳瞎。”月佼齒舌配合,終於將那小片連著果肉的桔皮分出來銜在唇間。

瞥見她銜著果皮忽然兩腮圓鼓鼓,紀向真跳起就往廊下跑:“你這個妖女惡心不惡心,不許用那個攻擊我!”

“你就是跑到門口也沒用。”滿口含混不清的月佼笑意猖狂,鼓腮努嘴就要將那片桔子皮噴出去。

“幼稚!無聊!”紀向真神色戒慎地往門口退著,一邊放聲斥道,“妖女,你給我住手……啊不,住嘴!我……”

鬧騰間,他背後撞上一個人,嚇得他連忙回頭。

月佼也忙不迭扭過頭去,將口中那片桔子皮連著幾顆小果核一道吐進桌腳的小竹簍裏,像個與同窗玩鬧間被夫子抓個正著的學童一般,坐得端端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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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向真訕訕撓著頭,自覺地進屋重新搬出一張椅子,討好地笑道:“嚴大人請坐。”

“真是好久不見啊,”月佼也忙擺出一臉熱情的笑,“請坐請坐。”

說是好久不見,其實也不過才五六日罷了。

嚴懷朗將手中拎著的一堆東西擱在書桌中間後,才略掀衣擺,慢條斯理地落了座。

他笑意冷冷的目光左右看了看假作乖順的兩人,“二位少俠倒是很能自得其樂。”

紀向真素來在嚴懷朗手中沒少吃苦頭,一聽這嗓音就知要大事不妙,便趕忙低下頭盯著書頁避禍。

“苦中作樂,苦中作樂。”見紀向真裝死,月佼隻能硬著頭皮接下這話。

嚴懷朗不急不躁地側身,伸出手探向火盆上方取暖,口中道:“既有閑情玩鬧,那說明二位少俠這幾日讀書大有進展。不如……”

他這意味深長的一停頓,紀向真立刻如臨大敵地跳將起來,幹笑著收拾桌上的書本:“我忽然想起來,掌事師兄叫我今日早些回去,說師門有要事呢!”

見嚴懷朗並未出聲,他就明白自己還有一線生機。此時不跑,等著嚴大人徹底發飆後開始找茬嗎?!

月佼瞠目結舌地瞪著那個沒義氣又不要臉的同伴,當即毫不客氣地揭穿他:“你上午還說讓我晚飯時給你做醬燜魚吃!”

個鬼的師門有要事啊?魚還是你自己帶來的呢!

嚴懷朗微微眯了眯眼,長睫斂下眸中閃過的危險星芒,若無其事地翻過手去,接著烘烤手背。

“所以才說是‘忽然’想起來的啊!”紀向真飛快將自己的東西收好,抱著進屋去找地方放下。

“嚴大人,我是萬般無奈,但不得不先行告辭,您慢慢坐,慢慢坐,”放好東西出來的紀向真對嚴懷朗賠笑辭禮後,又一本正經地對月佼道,“妖女,你好好用功啊,我明日再來看望你。”

說完也不忍直視月佼那震驚的眼神,拔腿就跑。

什麼義薄雲天,什麼兩肋插刀,全都等嚴大人不在場的時候再談吧!

看著他風一般奔出門逃命的背影,月佼覺得祖父說得很對——

君子之交,淡如水啊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