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與嚴懷朗牽著手出現在眾人麵前時,月佼並無任何忸怩之感, 可今日的月佼卻渾身不自在。
此刻兩人十指相扣, 並肩徐行在回廊下,在旁人看來或許與前幾日別無二致, 可月佼心中那團亂麻是如何千回百轉,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臉紅什麼?”嚴懷朗垂眸低語,唇角隱笑,長指收得更緊些。
心知四圍都是監視的人,月佼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 腳步徐緩迤邐, 卻架不住耳尖泛紅。一股莫名的羞赧促使她開始胡說八道,“我……紅糖吃多了,氣血過旺。”
語畢, 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將口中殘餘的那小半顆紅糖咬得吱吱作響。
頭幾日嚴懷朗神智還不清明時,她並沒有多想什麼, 隻時刻警醒自己要鎮定,不能出紕漏叫人看出破綻,盡快想法子脫身。
但自打方才麵對著一個已然清醒的嚴懷朗後,她便總是忍不住想起出京之前的那個夜晚。
那時究竟是中了什麼邪,竟會覺得他“看起來很好吃”呢?!為什麼前幾日看著他,又並沒有那種“很好吃”的感覺呢?!
哎呀呀, 這還沒脫身呢,不能大意, 不能瞎想。
月佼猛地搖了搖頭,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
嚴懷朗眼角餘光瞥見她羞赧無措的模樣,心中好笑,正想又拿話去惹她,迎麵卻走來了那管事侍女,於是他收聲斂目,隨著月佼一並止步。
管事侍女並未察覺嚴懷朗與昨日有何不同,隻恭敬地對月佼行了禮,道:“姑娘方才吩咐的馬車已經備下了,不知姑娘打算去西山還是南山?”
“我昨夜思前想後,總覺此地氣候與我紅雲穀不同,山上長的東西隻怕也不同,”月佼道,“索性今日還是進城去瞧瞧,再去碼頭轉轉,或許來往商船上倒有我需要的東西。”
她這話聽起來似乎說得通,管事侍女想來也被授意過不能得罪她,便隻說張世朝遣人帶過話,今日日落之前會替少主過來探望,請她盡量早回。
月佼告訴她雲照與紀向真仍舊會留在這宅中,若張世朝來時自己還未回,便叫雲照先行作陪。
與上次一樣,管事侍女照舊準備的是兩輛馬車,月佼與嚴懷朗進了前頭那一輛馬車坐下,上回那名小婢照舊也跟了上來。
在月佼的目光示意下,小婢在他倆對麵拘謹落座,卻以狐疑的目光偷覷著嚴懷朗。
嚴懷朗有所察覺,心中一凜,卻不知自己是哪裏出錯了。
早前雲照隻大致說了這幾日的情形,簡單提過前兩日他與月佼一道進過城,有一名小婢貼身跟著他倆,後頭一輛馬車上跟了數名大漢。
但雲照當時並未與他們同行,自不知上回的嚴懷朗對小婢的同行曾表現出明顯的不豫。時隔不過兩三日,他卻對小婢的貼身跟隨無動於衷了,那小婢自然心生疑竇。
察覺到嚴懷朗握住自己的那手忽然有些異樣的緊繃,月佼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對麵的小婢,便軟糯糯勾起唇角,抬手在嚴懷朗臉上摸了一把,順勢躺到了他的腿上。
“你今日這樣乖,見這小姐姐跟著也不鬧了,我就愈發喜歡你了。”
聽月佼這樣說,那小婢眼中的狐疑之色才淡去,竊竊偷笑了一下。
嚴懷朗當下也明白了問題所在,抿了抿唇忍住笑意,心跳如擂。
這小鬆鼠精真是夠夠的。
每當她主動招惹他時,就特別從容,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若是他去招惹她,她便立刻一副隨時準備蹦起來躲回窩裏的驚慌模樣。
若非眼下形勢不允許他任性妄為,他是真想讓她明白什麼叫禮尚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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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沅城,一切都很順利。
由於上回嚴懷朗也曾對雜耍藝人表現出強烈的好奇,這回他與月佼再去,小婢也並未起疑,隻是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後,並不打擾。
今日雜耍藝人表演了“噴火”的絕技,在正式開始之前,還惟妙惟肖地學了一段鳥叫。
嚴懷朗像是好奇學樣一般,也跟著叫了一段,惹得圍觀人群紛紛笑著看過來。
月佼猜想這奇怪的鳥叫聲大約是他與慶成郡王的聯絡暗號,待他收聲後,才笑著問道:“今日還要去碼頭瞧瞧,不能玩太久的。”
嚴懷朗做出些依依不舍的神情,任月佼牽著退出圍觀雜耍的人群,又轉往碼頭去了。
沅城本是出海口,有許多走海上商線往來販貨的商船。這些商船中,有才自海外回來,帶著不少稀罕玩意兒準備去中原撈一票的,也有裝滿貨準備著出海的。
商人販貨本就是逐利,倒不拘非要將貨運出海或拉回中原去賣,隻要價錢談得攏,有些貨物便就地出手,因此這碼頭也像個大集市,往來人潮如梭,熱鬧熙攘之像比沅城內也不遜色。
嚴懷朗一路將月佼護在臂彎中,旁人連她的衣角也碰不著半點兒。隻是月佼衣著略為大膽些,總有好事者管不住眼睛要瞟她兩眼,俱都被嚴懷朗凶狠的冷眼一一瞪了回去。
那小婢屢次被往來穿梭的人隔在後頭,好不容易擠著再跟上來時,已是滿頭大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