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當初她說過,紅雲穀有人要殺她,因此他特意從高密侯府的暗線中派出一支,在跟進紅雲穀的動向。
很奇怪的是,根據暗探們傳回來的消息,在月佼失蹤大半年來,紅雲穀竟根本沒有要找尋她的意思。
這回玄明到沅城,究竟是衝月佼來的,抑或隻是巧合,一時竟無法定論。
月佼凝神,抬眸望著嚴懷朗,“我不怕的,我隻是在想事情。”
嚴懷朗細細打量她麵上神色,確實不像是驚懼的模樣,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想什麼,要說說嗎?”
紅雲穀的事與右司的公務無關,月佼自也不會主動去與雲照他們幾人談及,畢竟紅雲穀是被歸為“魔教”那一邊的,名聲並不太好。
紀向真倒是清楚月佼的出身,但他也明白月佼如今既已走上正途,這事不提對她才有好處,便也從不多說什麼。
思來想去,關於紅雲穀的一切,月佼能傾訴的人好似就隻有嚴懷朗了。
“嗯,就是,我曾做過一個夢。”
死而重生這種事,實在有些駭人聽聞,月佼便謹慎地選擇了這樣一個說辭。
嚴懷朗認真地聽著,不打岔,也沒有半分的質疑,這讓月佼心中踏實許多。
“……總之夢裏的有些事應驗了,所以我相信他們是要殺我。可是我不明白,他們為何要殺我。”
前世的種種在月佼這裏始終是模糊一片的,此刻再說起來,她眼中的疑惑遠大於憤恨或怨懟。
她就是不明白,自己在穀中隻不過是作為世代相襲的“天神諭者”被人供奉,並不奢靡揮霍,也不作威作福,不插手穀中事務,甚至很少與旁人接觸,究竟何事惹來殺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說穿了,幾百年來,“紅雲神女”對穀中人來說不過就是一個圖騰般的存在,隻是這“圖騰”是個大活人罷了,哪裏就礙著誰了呢?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母親第五念還在世時,“紅雲神女”在穀中眾人眼中是非常神聖的存在,據說她的祖母也是很受人尊敬的。
怎麼到了她這一輩,莫名其妙就成了眾矢之的?
搖曳的燭火微光將她眼中的茫然襯出一絲脆弱,嚴懷朗心下微痛,雙臂一展,連人帶被將她圈進懷中。
許是這時她整個人是懵的,便也沒掙紮。
她倒也沒指望嚴懷朗真能替她想出個答案來,隻是今日忽然聽聞玄明到了沅城的消息,勾出她心中刻意遺忘的那些前塵往事,她需要找人傾訴。
月佼乖順地靠在嚴懷朗的肩頭,小小聲聲地嘀咕:“莫非是我長得很討人厭?”
嚴懷朗忍俊不禁,將她抱得更緊些,“胡說八道。”
誰也不能說他的小姑娘壞話,即便是她自己說,那也不行。
“那他們做什麼欺負人……”
軟嗓輕嚷,像小孩受了委屈像大人告狀,又像是撒嬌。
由於眼下所知甚少,嚴懷朗也不好妄下定論,“若你信我,待回京交了‘半江樓’這樁差事之後,你再細細同我說清楚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咱們慢慢查,嗯?”
咱們。
這個詞使月佼心中生出甜滋滋的暖意,自他懷中抬起頭來,笑彎了眼,重重點頭。
見她開懷了些,嚴懷朗也微揚了唇角,噙笑道:“我忽然想起來,前日是你的生辰?”
月佼立時瞪大一對水眸,驚慌後退,麵上像被人點了火似的。
“你躲什麼?”不明所以的嚴懷朗蹙眉望著她。
“沒、沒什麼,生辰都過了,你就、就不必再送禮了!睡、睡覺,睡覺!”
紅臉月佼一副說困就困的模樣,倏地躺倒,背對他側臥著。
他一說生辰,她自然而然就想到這人送了她什麼“禮物”,順便也想起了,他送的那十幾個不像話的“禮物”,她可是還了一個的!
雖說月佼很篤定他不會記得,可一想起當時的場麵,她就羞赧又心虛。
此刻回想起來,她覺得那時的自己一定是腦子壞掉了,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還被紀向真撞見。
沒事沒事,他不記得,紀向真也一定不會出賣她——
糟了,這事兒她忘記找紀向真封口呀!
嚴懷朗眉梢微挑,故意作怪似地扯了扯被角,“被子都裹你身上了,我怎麼睡?”
月佼不敢回頭,也不敢出聲,慌張讓出半床被子給他,自己傾身往裏挪了些。
慢條斯理地將床頭燭火熄了之後,嚴懷朗窩進被中,察覺她在兩人之間留出了些許距離。
他倒也沒再刻意逼近,隻是語帶好奇地低聲道:“你方才說,我就不必‘再’送禮了,意思是,我已經送過一次了?”
看她方才那羞窘到不知所措的模樣,他倒是真的很好奇自己送了什麼給她。
“我、我已經還你了!”心虛的月佼腦中有些亂,不知怎麼就脫口而出了。
“還了?壽禮怎麼能退還呢,不吉利的,”嚴懷朗愈發覺得自己仿佛錯過了什麼天大的好事,於是語帶試探地又道,“要不,我再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