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禦史監督百官,糾舉、彈劾不法官吏,左司又監督禦史不當,如此相互牽製,方能各有敬畏。
“那麼,右司呢?”嚴懷朗又看向雲照。
雲照擲地有聲地應道:“除暴安良,以武,維護法度威嚴。”
不同於左司的明正堂皇,右司便如那監察司內隨處可見的神獸獬豸,以獠牙鎮妖邪,以犄角辨曲直忠奸。
原本以為自己今日逃過一劫的紀向真還沒來得及慶幸,便被嚴懷朗點了名,“何謂‘俠士’?”
頭皮發麻的紀向真在滿座同情的目光中緩緩起身,站了個筆直,絞盡腦汁想了半晌,才猶猶豫豫應道:“除暴安良,以武……犯禁。”
這就是陛下欲以右司為利劍,將整個江湖勢力不分正邪一並消弭的根源。
江湖名門“除暴安良”的所謂俠義之舉,往往也遊離在法度之外。
而秩序,攸關同熙一朝的興衰存亡。
“良善若無力自保,便隻能任人魚肉;而律法,正是為了維護良善與秩序。可律法本身,是無力維護自己的。右司之所以存在,雖不為開萬世之太平,卻是為守護律法之初心。”
嚴懷朗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座的所有人,身姿修挺,氣度英華,“言官彈劾,市井誤解,甚至,後世史書上或許都不會給我們一個褒揚的名頭……”
可,職責所在,以惡護至善,雖千夫所指,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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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佼與所有人一樣,怔怔望著講堂之的嚴懷朗。
他隻是神色如常地站在那裏,如任何一個尋常武官那般挺拔肅立,可月佼深信,此刻在場所有人都能看到——
他身上,有光。
坦蕩昭昭,無懼無畏。
仿佛隻要跟在他身後,便永遠不會走錯路。
月佼忽然忍不住抿緊了唇,一對眼兒笑成了彎月。
這是她的心上人呢。
講堂上的嚴懷朗驀地咳了一聲,不著痕跡地將頭扭向一邊,避開了她的直視。
他在心中暗道自己大意,竟忘了事先提醒這小姑娘,不要在今日這眾目睽睽的場合下,對他笑得那樣好看。
實在是很容易……將嚴大人的一身正氣,擊個粉碎。
滿座正在按要求書寫策論的眾人中有人無意間抬起頭,卻驚見嚴大人正心事重重地蹙眉,頓時無不惴惴彷徨,以為他在考慮什麼凶險之事。
可嚴大人心中想的隻是——
就說,那個此刻衝自己笑得一臉甜滋滋的小姑娘,什麼時候才肯當真鬆口,給堂堂嚴大人一個名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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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月下旬,同熙帝才詔令嚴懷朗複職。
但因同熙帝堅持命慶成郡王做出兵清繳寧王殘部的準備,文官們對嚴懷朗的彈劾便依然沒有停止。
於是同熙帝不得不在嚴懷朗複職的詔令中加了一條,暫不許離京,以便及時上朝接受言官質詢。
好在近期也無需要嚴懷朗出京的案子,於是他便每日按時點卯,耐著性子伏案處理一些雜事。
這閑散的狀態倒合了他眼下的心意,使他有充裕的時間在散值或休沐時領著月佼到處吃喝玩樂討小姑娘歡心,順便將心愛的小姑娘……吃幹抹淨。
總之,除了“心愛的小姑娘暫時不肯鬆口成親”讓嚴懷朗略有些焦灼之外,這段日子原本還算舒心。
直到九月廿五這日,謝笙將之前月佼一行出京辦理“洞天門”販奴一案時的花銷明細記檔交給嚴懷朗審閱批複時,嚴懷朗頓時覺得,花不香了,水不甜了,陽光也不明媚了。
“雲照,你們初到沅城住客棧時,你是與人同住一間嗎?”嚴懷朗徐徐抬眸。
雲照、紀向真還有月佼,三人排排站在他的桌案前,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不知他為何忽然讓人將自己叫到議事廳來。
雲照搖搖頭,疑惑地答道:“沒有啊,那幾日我都是獨自住的一間。”
“紀向真,請解釋一下,”嚴懷朗修長的食指點著明細記檔中“沅城客棧食宿”這一條,盯著紀向真的冷眼裏閃著凶殘的光,“當日你、雲照、月佼,三個人住客棧,為何是兩!間!上!房!”
右司已經窮瘋了嗎?!要出差事的同僚省一間房的錢好過年嗎?!
那日午後,監察司的上空縈繞著近乎咆哮之音。
整個監察司左右上下的人,包括各個角落裏的耗子們都聽出來——
清風明月的嚴大人,他炸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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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加班,回家晚了QAQ
評論區有小夥伴提到嚴大人的顏值問題,之前也有小夥伴們疑惑他居然(哈哈)沒有繼承到外祖父的娃娃臉,這裏小小說明一下:
首先外祖母進行了基因改良,然後他的父係基因又持續改造,所以他長得還不錯。
《紅杏》的末尾第八十五章 裏,提過嚴大人家父係是出美人的,不過隻有幾句話,大家可能沒注意。就是春兒在宮宴上問李崇琰,‘藕色衣裳的那個姑娘是不是忠義侯家的嫡長女’那裏,那姑娘從小美到大,同熙元年的時候已經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她就是嚴大人的親姑奶奶。
不過那時嚴家是侯爵,到嚴大人父親這輩,是降爵襲位的,封號又改了一個字,所以變成忠勇伯啦!
沒錯,我就是這樣一個會埋些沒用的線頭逗自己玩兒的奇葩作者,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