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吻可謂極盡唇舌糾纏之能事,非常生動且徹底地向她闡釋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先下口為強”。
這一吻,也提前預支了即將到來的小別相思,其情纏綿,其意赤忱。
所有的牽念與憂心,全在唇齒間無聲輾轉。
“明日你出城時,我不會來送你,”嚴懷朗以額輕抵住她的,灼熱的氣息不舍流連在她麵上,“否則,我怕我會忍不住將你抓過來,扛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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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佼將手中那個小藥罐塞進嚴懷朗手裏,自己回屋去泡了一壺熱乎乎的果茶來,像個監工似地坐在一旁盯著嚴懷朗替她接著杵藥丸。
嚴懷朗認命地做著苦力,幽怨地瞥了一眼那個正美滋滋喝茶的小姑娘。
見他看過來,月佼順手將自己的小杯子遞到他唇邊:“呐,分你喝一口,很甜的。”
嚴懷朗很給麵子的淺啜一口,“你方才是在想什麼事,竟想到恍神了?”
月佼窩回椅子上坐好,扁扁嘴,“我早上去濟世堂買東西,碰見羅昱修和羅如晴了。誒,你是怎麼跟他們說的椒圖兵符的事呀?”
“就照直說,羅霈已不在人世,他的後人將椒圖兵符交給我,但是不願與羅家有太多牽扯。”嚴懷朗道。
月佼聞言,哭喪著臉可憐巴巴地覷著他:“他們可能猜到是我了。”
否則,羅堇南的壽辰為什麼要給她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小員吏下帖子?
而羅昱修今日到顯然本是特地到濟世堂會友的,與她巧遇後,或許是想留在前頭同她說說話,才謊稱隻是陪羅如晴去看大夫。
“你若不想認,隻要咱們不鬆口,他們也不敢確定的。”
對於月佼要不要認歸羅家這件事,嚴懷朗完全是毫無原則地站在她這頭的。
他那副“有事我擔著”的模樣讓月佼倍感安心,神情頓時輕鬆許多。“那就先這麼拖著吧,等我了結了香河城的差事之後,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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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廿七寅時,月佼到了南城門,前來與自己彙合的人卻不是原定的雲照,而是紀向真。
苦哈哈的紀向真沒好氣地解釋了原委。
原來雲照身體不適已有多日,之前一直撐著,直到昨日下午忽然高熱,將她家裏人驚動了,她的父親連夜遣人找謝笙說明此事,謝笙便準了雲照告假,並將香河城的差事臨時又改派給了紀向真。
月佼隻能慶幸嚴懷朗今日沒來送行,否則眼睜睜看著自己與紀向真一道出城,隻怕他那一口漂亮的白牙會咬碎成粉。
她可憐的心上人喲,今日去上值後,大概還是會知道這個真相的。嘖嘖。
月佼在心中為她那可憐的心上人掬了一把幸災樂禍的同情淚,便與紀向真一道朝香河城進發了。
香河城距京城不足百裏,兩人一路快馬加鞭,於廿七日黃昏時分順利抵達。
這回的差事與之前“洞天門”販奴案,或在沅城引“半江樓”的人出麵不同,非但不需要大張旗鼓,反而要低調地行事,暗中將事情探查清楚。
於是二人擇了一間不起眼的小客棧落腳,當然,這回不需要兩人再同住一間房了。
月佼與紀向真已有一定的默契,隻花了五日,便已大致掌握了事情的走向。
香河城郊原有一個叫“碧竹門”的小門派,在江湖上名聲不大,可在當地卻有一定勢力。
這個“碧竹門”的行事倒也說不上是正是邪,以往所行之種種,可謂善惡兼而有之。
隻是自今年年初起,“碧竹門”時常以各種不入流的手段威嚇鄉鄰,再以極低廉的價格強行兼並旁人家的土地,這類事情已不是一次兩次。
有苦主曾告上香河縣衙,卻被以各種理由拖延、敷衍,最終不了了之。
事情已還原得差不多,隻需查清楚香河縣衙中有無官吏涉入其間、暗中為“碧竹門”撐腰,月佼與紀向真就可以回京複命了。
十月初六,紀向真夜探香河縣衙,至夜未歸。
初七清晨,整夜沒等到人的月佼提心吊膽,急匆匆就要出門去尋。
才一打開門,迎麵就飛來一個紙團。
她並不低頭去看那個腳邊的紙團,反而目光淩厲地看向紙團的來處——
房簷。
在離她這麼近的位置,卻又能不讓她察覺出任何“生人靠近”的氣息,此刻她的腦中隻浮現出一個人。
月佼目光凜冽如積雪堆霜,緊緊盯著闌幹外的房簷,冷冷啟唇。
“左護法,許久不見。”
闌幹外的房簷上應聲垂下一張久違地陰森森的臉。
“那個人……他在我手裏,”玄明倒懸的臉上露出依舊瘮人的笑,“城西山腳,玄明恭候神女。”
那張倒懸的臉倏地消失,月佼退回房中,後背抵在門上,麵上僵硬到沒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