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 / 3)

紙團!

月佼回身將門打開,先前玄明扔在地上的那個紙團仍在原處。

飛快撿起那個紙團, 又匆忙掩上房門後, 她才趕緊將那紙團展開。

紅雲穀中的大多數原住山民是不識字的,玄明的紙團上也隻是按照紅雲穀的習慣, 以簡單樸拙的線條、箭頭和符號,指示了他方才約她見麵的地點,並在左下方落了一個小小的“玄”字表明身份。

沒有任何有用的蛛絲馬跡,可供她判斷玄明的動機或目的。

她有些失望地閉了閉眼,迅速沉下心來, 從行李中取出一支炭筆與一張紙, 簡單寫下紀向真落入玄明手中、自己將前往香河城西山去見玄明的訊息後,將紙張折好放入一個厚厚的信封。

這信封裏,有這幾日她與紀向真查到的關於“碧竹門”一案的相關記錄。

她想了想, 又將玄明扔來的那張紙條也折好,一並放了進去。

右司的人出差事,每組執行者周圍必有一個負責傳遞消息的暗中策應者, 例如當初前往沅城尋找嚴懷朗下落時,月佼、雲照與紀向真的策應者是江信之;而嚴懷朗追查“半江樓”一案的策應者,是慶成郡王雲曜。

此次月佼與紀向真香河城之行的策應者,正是扮作他倆車夫的江信之。

月佼將那信封卡在桌麵下的縫隙中,便匆匆出門,刻意自小客棧專供車馬停歇的偏院側門離開。

偏院中, 易容過的江信之麵龐黝黑,神情憨厚, 遠遠對她點了點頭,狀似恭敬地目送她離開。

之後,江信之確認無人窺視,便偷偷潛入月佼所住的那間房內找到了她留下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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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河城西郊。

山腳的這片樹林還算茂盛,對熟悉山林的紅雲穀人來說,算是進退得宜的安全之所。

玄明麵色晦暗地負手立在林間的陰影處,他的腳邊蜷縮著被捆縛了手腳、布巾塞口的紀向真。

紀向真一見月佼,立刻瞪大了眼,口中吚吚嗚嗚似是警示,卻遭玄明重重一腳踢在背上,立時麵露痛苦之色,好半晌發不出聲來。

未幾,月佼隱約嗅到淡淡的血腥之氣。

她垂了垂眼簾,強忍住心中翻滾的氣血。

很顯然,紀向真背後有傷,而方才玄明那一腳,是故意踹在紀向真的傷口上,讓那經過一夜之後或許已有愈合跡象的傷口再次崩裂。

“屬下原本還擔憂著,心想神女或許不敢應約前來,看來,神女對這個男寵,倒是格外長情,”玄明皮笑肉不笑地向右上挑起唇角,寒意倍增,“不過,請神女放心,隻是用袖箭在他背上紮了個窟窿,一時半刻死不了。”

月佼強令自己直視著玄明的目光,也回他一個假笑,徐徐緩聲,反問道,“為何會以為我不敢來?”

“畢竟,你一直都很怕我,不是嗎?”玄明狹長陰沉的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幽光,如毒蛇嘶嘶吐信。

這話倒不是玄明自負,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月佼每每麵對他時,確實始終有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懼怕與防備。

即便上一世的月佼活得渾渾噩噩,可她骨子裏那種小動物般心性,足使她敏銳地感知到,玄明身上隱隱散發著道不明的危險氣息。

此刻的她,已忽然明白那種危險的氣息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當初與她祖父一同到達紅雲穀的那批中原人,即便在紅雲穀生活了四十多年、與穀中的原生山民通婚已有兩三代,可他們,及他們的後人,大多在言行舉止,甚至衣著、習慣上,都會或多或少保留一些中原人特有的痕跡。

唯獨玄明那一家。

他們幾乎徹底丟開了身上所有屬於中原人的習性,與紅雲穀中每一戶原生山民別無二致。

到了玄明這一代,更甚。

他甚至刻意抹去了自己的姓氏,最終一點一點進入紅雲穀權力的中心,直到最終接替了月佼的父親黎清,成為了可以代穀主下令的左護法。

前一世的月佼活得不需要帶腦子,所以她從未去想過玄明那一家為什麼要這樣做。

如今她雖依舊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卻已能想到,自己為何會一直覺得玄明很危險。

這個人就像是蟄伏狀態下的入.侵.者,極力藏起獠牙,將自己偽裝得與周圍的生靈看似相仿,可偽裝,終究不是真的。

那種“耐心地等待著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將獵物們撕碎、拆吞”的嗜血野望,終究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