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3)

無邊無際的黑暗,感受不到時光的鮮活流逝;似乎沒了生而為人可以依憑的肉身, 惟有輕飄飄的神識被困在逼仄狹小的方寸之間。

不知要去往何處, 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空茫, 寂滅。

這種可怕的滋味,月佼太熟悉了。

形、聲、聞、味、觸,五感之中似喪其四,僅有聽覺還在。

聲音,仿佛是自己與人世間唯一的牽連。

“姑娘這……, 哎!怎麼就遭了那第五靜的暗算呢?”

聽到木蝴蝶的聲音, 月佼的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與痛楚,像是有一隻黑乎乎的爪子緊緊鉗住了她的五髒六腑。

這是……又、又死了?!

還是,根本就沒有什麼重活一世?!

莫非, 第五月佼的一生,早就終結於十八歲生辰之前,從來就沒有什麼重新來過的機會, 從來就沒有變成一個有用的人?

那樣多美好而生動的記憶,那樣多帶給她溫暖和希望的人與事,根本隻是在長久的絕望與不甘中生出的幻像?

那些肝膽相照的夥伴、那些並肩攜手的熱血、那些嬉笑打鬧的溫情……全都是不存在的?!

從來就沒有那樣好的一個嚴懷朗,在那個冬夜裏踏著月色來到她麵前?!

所有溫暖的擁抱、甜蜜的親吻、藏在自己心中的光明希冀,隻是幻象?!

別、別鬧了!怎麼會是假的呢?怎麼能是假的呢?

她明明那樣認真、那樣用心地去活著;那些快樂、欣悅的記憶全都那麼真實……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究竟是誰在搞鬼?

月佼很想尖叫,卻似乎再沒了可以發出聲音的嗓子;她想撞破那令人絕望的黑暗, 但感知不到自己有可以去拚死一搏的軀體。

“姑娘不知道,那個第五靜, 大約是瘋魔了……”

木蝴蝶淺聲絮叨著,嗓音中微有些疲憊與沙啞。

一切似乎如前世那死後的記憶一模一樣。

第五靜瘋沒瘋月佼不知道,月佼隻覺得,自己大約是快瘋了。

“算了算了,咱們不提那個瘋子……對了,去年在飛沙鎮時,姑娘說要進京去玩後,便再無音訊。開春後穀主讓左護法派人去尋,後來左護法帶回穀裏的消息,還說姑娘‘飛升’了。”

木蝴蝶疲憊沙啞的嗓音輕輕緩緩遞入月佼耳中,伴隨著悉悉索索的隱約響動,像是正在做什麼。

可她所說的內容,卻如三月春風,使月佼那瀕臨崩潰的心瞬間又有了些許生機。

去年!飛沙鎮!

幸好幸好,那些重活一世的美好記憶,並非幻象。嚇死了嚇死了……

誒,那我眼下究竟是死是活呀?!

片刻的慶幸過後,月佼的腦中又開始亂糟糟了。

不是將玄明放倒了嗎?灑向第五靜的那把毒粉雖失了些準頭,可也並未完全失手呀!

還有,倒地之前,分明聽到有救兵前來的動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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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佼閉目平躺在榻上一動不動,兩排小扇子似的濃密睫毛將麵色襯得愈發蒼白。

坐在榻邊的木蝴蝶眼中閃著欣悅的淚光,忍不住咧嘴想笑。

她麵上隱隱有尚未褪盡的淤青,唇角有一道正結痂的新傷,這一咧嘴便又將那傷口扯裂了些,疼得她無聲一嘶。

待那疼痛過去,她便重新拿好手中溫熱的濕巾子,細致輕柔地替榻上的月佼淨麵。

“五日前,那些人將左護法和第五靜抬回來時,我竟不知姑娘也在其中。我猜,是姑娘將他倆放倒的吧?”木蝴蝶望著似乎毫無知覺的月佼,輕輕淺淺的絮語中,滿是與有榮焉的驕傲與自豪。

“神女就是神女,任他二人狼狽為奸,在姑娘麵前也討不了好去。”

她傾身又將巾子泡進銅盆中的熱水裏,小心地搓揉片刻,又將那巾子撈起來絞了半幹,再去替月佼擦手。

“隻是那第五靜走運得很,送回來那晚竟就醒了,也不知對姑娘做了些什麼。”她望著一動不動的月佼,心疼得想哭。

“還好今晨左護法也醒了,立刻就叫我過來照應……是阿木沒有用,不能讓姑娘少遭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