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木蝴蝶的眼眶愈發紅了。
替月佼擦淨了雙手後,她將巾子搭在銅盆邊沿,起身繞過屏風,自外間端來一盞溫熱的參茶。
長長的裙垂至她的鞋麵,旁人瞧不見她的兩腳腳踝上扣著的一對以鐵鏈相連的銀環。
這隱秘的束縛使她隻能碎步輕移,行動間不免遲滯。
待她重新在榻邊坐下後,以小匙將參茶一點點沾在月佼那失了血色的唇上,無比耐心,無比虔誠。
“第五靜不會有好下場的……”
大顆大顆的淚珠驀地自木蝴蝶眼眶滾落,她慌忙抬手揮了揮,生怕自己的淚跌到月佼的身上。
“左護法這會兒正打她呢,似乎是在追究她對姑娘做了什麼手腳,哈哈,活該。”她哽咽輕笑。
“姑娘,快些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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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木蝴蝶的話,月佼已能確認自己眼下是沒有死的,隻不知為何被困住似的,除了能聽到聲音之外,沒有旁的知覺。
前世的她分明是中毒吐血而亡,那五髒六腑盡皆被腐蝕殆盡的痛楚,她如今都還能想得起來;可眼下她並沒有感受過那種痛楚,聽木蝴蝶的意思,此時自己也並沒有死,卻與前世死後的困境一模一樣……
看來,無論前一世,還是此刻,第五靜,都對她做了同樣的手腳。
月佼隱隱感覺,這個“手腳”,或許與她死而重生是有些關聯的。
眼下知道的線索還不夠多,她腦中思緒紛亂,一時理不出脈絡來。
既那日玄明與第五靜都是被人抬回來的,那說明她對那兩人下的毒都沒有失手;不過當時她與紀向真都聽到了的那動靜,卻不是他們以為的那樣。
很顯然,那時來的人,並非江信之帶的救兵,而是玄明的人。
哎,好氣呀。
到底還是她心慈手軟之過,那毒隻會使人昏迷,卻不要命。早知道……
算了算了,自己跟自己吹牛就沒意思了,殺人這事吧,她還是不大敢的。
月佼轉念一想,香河城離京城並不遠,如今既已五日過去,江信之定然早已將消息傳回京中。
她相信,嚴懷朗會想法子救她;而她自己,也不會輕易放棄自救……
誒,紀向真呢?!
他身上還有傷呢!不會又被玄明……
哦,不會不會,阿木說了,玄明今早才爬起來呢,想來即便是將紀向真又抓了回來,也還來不及對他做什麼。
被黑暗包圍的月佼滿心裏就這樣起起伏伏,百轉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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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明拖著第五靜進來時,木蝴蝶幾乎是立刻站起身來,護崽兒似的展開雙臂,將床榻上的月佼護在身後。
“左護法,你……”
玄明陰冷的目光掠過木蝴蝶麵上,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忍住了。
他抬手將木蝴蝶揮開,見木蝴蝶撲倒在地,他才又將第五靜推向榻邊。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他狹長的眸子盛滿陰鷙,冷冷直視著形容狼狽的第五靜,“我要的東西,隻有她才知道在哪裏。”
第五靜忍住眼中的淚,顫聲道:“可是,您……您想要她,不是嗎?”
“我要的是活生生的‘神女月佼’,並非被‘縛魂絲’困住的行屍走肉!”玄明怒道。
一旁的木蝴蝶震驚地抬起頭,瞪向第五靜的眸中漸漸湧起血紅。
縛魂絲……
這是想要神女雖生猶死,而之後即便是死了,也不能散魂飛升!
見玄明動怒,第五靜瑟縮了一下,老老實實顫聲道,“我隻會使……不、不會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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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縛魂絲”在紅雲穀人的眼中是一種很神秘的毒物,它長在瘴氣林中,可隨手采摘,卻並不像旁的毒物藥材那般死氣沉沉,它會動。
采摘之人一個不慎,便會被其迅速反噬,成為行屍走肉一般。
穀中人通常不敢嚐試去馴服這種看似有靈性的植物,連穀主也不敢,隻有第五家的人敢。
可第五家的人,又惟有“神女”這一脈,才知此毒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