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隊住了一段時間,某天睡覺前,陳愛嫻讓霍強去找趙遠和劉學磊問清楚,當初他們口中含含糊糊的“車隊裏不太幹淨”具體指的是什麼。
“沒必要吧,你信那些?”霍強翻了個身,麵對自己的老婆。
陳愛嫻搖搖頭。
思慮片刻,她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但你不覺得,家裏好像怪怪的嗎?”
這回,霍強沒急著反駁,眉間微皺,他答:“是有點。”
“對,”陳愛嫻想要列舉一些例子,不過她能想到的都非常雞毛蒜皮:“就是怪,也說不出是哪……”
沉默半響,實在講不出什麼,於是陳愛嫻轉換了話題:“你的那條灰色睡褲找到了嗎?”
“沒有,肯定搬家時候東西太多,搬丟了,”霍強倒是沒有太在意:“我們家那床舊被褥不也是,搬著搬著就沒了。”
“唉,可惜啊,”陳愛嫻那斤斤計較的主婦本性出來了:“那床被褥是小免出生時買的,用那麼多年蓋著還挺舒服的,不知給丟哪去了。”
“得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霍強給老婆掖了掖被角,終止了話題:“我們別自己嚇自己,睡覺吧。”
“嗯。”陳愛嫻轉身關掉床頭燈。
大人睡了,裏間的孩子偷偷打著手電筒,還精神得很。
吸血鬼的聽覺、嗅覺、觸覺,比一般的人類要靈敏。
這個“靈敏”的程度是,隔了一扇門的尤諳,連陳愛嫻和霍強呼吸頻率都能清楚地捕捉。
“叔叔阿姨睡著了,兔子你可以從被窩裏出來了。”
拍了拍床上鼓起的小山包,負責望風的尤諳盡職盡責地通報。
打著手電筒的霍免“騰”地掀開被子,呼吸到外界新鮮的空氣,她整個人又精神來許多。
“哇!這個漫畫真好看啊!我決定今晚把這本全看完再睡覺!”
書不離手,講這話時,霍免的眼睛也沒有從漫畫書上挪開。
“好。”尤諳應了聲,之後再沒有打擾她。
她給他空出位置,讓他也坐到床上,兩個人開始心照不宣地做自己的事情。
沉浸在漫畫的世界中,霍免偶爾能聽見耳邊傳來沙沙的塗塗畫畫聲。
看完一段熱血的打鬥情節,心情久久難以平複,放下漫畫書,她轉頭看向一旁的尤諳。
“你在做什麼?”她終於注意到他。
尤諳的眼神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畫畫。”
“誒!”霍免一下子來了興致:“畫了什麼?”
他睫毛微顫,斂住情緒。
短促的發音躍過齒間,輕快又那麼愉悅:“你。”
霍免瞪大眼睛。
隨即,她抬起手開始給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順毛。
好不容易頭發平順了,她趕忙擦去眼屎,再正了正自己睡衣的衣領。
“畫漂亮點啊!”霍免一本正經地交代他。
尤諳點點頭。
“還有,”她指著自己左臉冒出的青春痘,著重提醒了一下:“這顆痘痘就不要畫進去了!”
接下來,霍免依舊看她的漫畫,尤諳畫他的畫。
不過,在知道自己正在被畫以後,她不知覺變得拘謹;連翻頁和無聲傻笑,都盡力地端莊。
尤諳畫得很認真。
蹭著她手電筒的光,他手中的彩鉛落筆或輕或重,一刻沒停。
這讓霍免擺出的姿勢愈發的做作,翻頁時甚至翹起了蘭花指。
一本漫畫看到最後一頁,他的畫也恰好完成。
霍免興致高漲地湊過頭,不知道該哭該笑……
他說要畫她,卻對著她,畫出了一朵水紅色的玫瑰。
背景是他一筆一劃塗黑的,塗得很細致,波紋死寂的線條,像極一片透不進光的黑色沼澤。
那其中,開出一朵花兒。
它是暗裏的唯一鮮妍美麗,光束與寵愛,盡數落在它盛放的花瓣上。
茫茫的漆黑,與它格格不入,乃至玫瑰花瓣的邊沿,也沒有做出模糊的過渡處理。
它明亮得如此張狂。
——畫得很好,但是……
“尤諳啊,你說你畫花就畫花吧,看我幹嗎?”
霍免假笑笑得臉僵,偏偏尤諳的眼神一掃過來,她為了維持形象的好看,生生扯著嘴角要對他“恬靜一笑”。就在這樣的狀態中,她心不在焉看完了漫畫……全程多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