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2 / 3)

*

瑤娘想起上輩子的一件事。

因為這件事,她給小郡主喂奶時,還依舊胡思亂想著。

看著懷裏那個含著吸得可歡實的小人兒,不知怎麼這張小人兒臉就變成了大人兒臉。

她想了很多……

很多上輩子的一些事。

瑤娘格外有一種羞恥感,哪怕她是上輩子主動爬床才能在晉王身邊服侍,終歸究底她正經人家出身的女兒。即使上輩子的經曆讓她改變了許多,也懂得女人的身體其實一種工具,懂得了床笫之間的歡愉,可還是沒有想到上輩子的遺毒竟如此深,她竟隻憑這些亂七八糟想法,就能……

瑤娘一手捂著自己的臉,感覺像似要燃燒起來,幸好屋裏沒人,不然她該羞得鑽地縫了。

小郡主已經睡著了,瑤娘輕手輕腳站起來,將她放在悠車裏,才在臨窗的軟榻上坐下。

屋裏很安靜,甚至整個留春館都是安靜的。

這種安靜瑤娘並不陌生,因為上輩子晉王每次去小院的時候,小院裏也是這麼安靜的。

晉王和胡側妃現在是在做什麼?

大概是在用晚膳吧,用了晚膳後,自然是要歇下的。

晉王會幸了胡側妃嗎?胡側妃可是受得住?

畢竟——

瑤娘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在這麼想下去了,上輩子就是上輩子,與這輩子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既然沒打算走這條路,就不該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她當務之急要做的是保命,然後做上兩年差事便回家去。

她會一直守著小寶,將他養育成人,或許她可以開個小雜貨鋪,鋪子的進項應該足夠她用來維持母子二人的生計了……她會送小寶去念書,隻要孩子能念,就繼續供他念下去,說不定哪一天她也能誥命加身,享著兒子媳婦的福……

這麼想一想,瑤娘的心頓時平靜下來,而之前那些旖旎就宛如掉落在湖中的一顆小石子,隻是泛起一陣漣漪,便轉眼再是不見。

瑤娘感覺胸前濕噠噠的,卻是沒有衣裳可換,她不禁有些後悔之前過來時,應該帶一身衣裳的。也是她心裏太亂,方才給小郡主喂奶的時候,忘了拿塊兒帕子墊著。

她找了塊兒帕子在胸前衣裳上擦了擦,一點作用都不起,再加上屋裏有些悶熱,瑤娘索性來到槅窗前,打開了窗扇。

夜色迷人,卻是沒有風。

院中的燈依舊還是那麼明亮,卻空寂無聲,一個下人都不見,倒是院子裏似乎站了不少護衛。

瑤娘對這些人的裝束並不陌生,這是晉王身邊的貼身護衛。

她隻是看了幾眼,就沒再看了。

她想,這個夜大抵會很漫長吧。

*

東次間那裏,晚上已經擺了。

一桌子的珍饈美味,桌前卻隻坐了兩人。

胡側妃也沒讓人侍膳,親自服侍晉王。

見晉王神色冷淡,但自己給他侍膳,他也沒有拒絕。胡側妃心中一喜,更是殷勤,又是夾菜,又是倒酒,忙得不亦樂乎。

晉王喝了兩杯酒,見氣氛還不錯,胡側妃也終於壯起了膽子,有些委屈又帶了些嬌嗔道:“殿下還請千萬別怪妾,妾那日也是一時糊塗……”

不得不說,胡側妃是十分擅長討好人的。

尤其是討好一個男人。

可能是天賦異稟,也可能是受過□□,她十分懂得女人該擺出什麼樣一副姿態,才能博得男人的歡心與疼愛。

她打算得倒是挺好,做得也不差。從將小郡主抱回來,到她這一身打扮和做派,都是精心安排了,可惜錯估了晉王的秉性。

恰恰晉王是見多了這種,才明白胡側妃這些行舉中有多少刻意,而這刻意中又帶著怎樣一副目的。

其實晉王並不在乎這個目的,可顯然那日的事讓他印象太過深刻,天知道他之所以能坐在這裏,更多的是一種近乎自虐似的克製。

這種克製從小就跟隨著晉王,他沒有母族的庇佑,又生長在人吃人的皇宮裏。他雖是皇子,卻並沒有資格任性。為了從一眾皇子之間脫穎而出,為了給自己創造更多的機會,他必須壓抑著本性,克製久了,這種克製近乎成了他的與生俱來的本能。

晉王沒有說話,手裏捏著酒盞,卻是沒動那杯中酒。

胡側妃咬了咬下唇,啜泣哀求道:“您再不看,看看咱們的女兒,小郡主那麼可愛……”

是啊,小郡主。

這才是晉王今晚前來的原因。

晉王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而是因為小郡主,他唯一的血脈。

所以他可以給胡側妃側室的位置,給她寵愛,給她可以和晉王妃分庭相抗的一切,可惜她卻越來越讓他失望,也許他從來就沒對她抱過希望。

晉王看著胡側妃。

眼前這個衣衫素淨脂粉未施的女子,與以往的胡側妃截然不同。晉王是一個記憶力很好的人,如今的胡側妃有多麼清麗脫俗嫻靜溫婉,晉王記憶中曾經關於她的張揚跋扈愚蠢無知就有多麼深刻。

認真說來,晉王能忍這一年多,已經是極為難得了,他向來不是個會為了那些不相幹人等浪費自己精力的性子。

“你既然明白這一切,就該安分才是。”晉王嗓音清冷地道。

胡側妃的臉驀地一白,安分?什麼才叫安分?

晉王丟下酒盞,站了起來,“當好你的側妃,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本王不會再說第二次。”

說完,晉王就走了,胡側妃想追過去,卻被福成從一旁攔住。

“側妃娘娘,還請留步。”

胡側妃緊緊地咬住下唇,先是瞪了福成一眼,才眼中波濤翻滾地看著晉王消失的背影。

福成對她的瞪視若無睹,見她打消了追過去的念頭,便去了西梢間。不多時,就見瑤娘抱著小郡主,跟在他後麵出來了。

胡側妃的臉色更白,可想著晉王方才說的話,並沒有胡攪蠻纏地做出什麼。

沒關係,隻要殿下願意原諒她,她總能找到機會。

*

夜風徐徐,透著一股沁人的涼意。

弦月高掛在夜空,銀輝淡淡。

庭院裏很安靜,數多個護衛宛如雕像也似立在黑暗中,動也不動。

晉王在前,瑤娘在後,而福成則跟在一旁身旁。

瑤娘緊緊地抱著小郡主,望著身前不遠處那個男人的背影。晉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甚至擋住了瑤娘身前的光,她心裏亂,又有些暗,走得跌跌撞撞的。

他怎麼出來了?這是打算去小跨院?為何不留下,為何外麵明明都說晉王留宿在留春館,可他卻又在小樓裏出現?

瑤娘心中有太多的不解,她發現她並不了解眼前這個男人。哪怕上輩子兩人同床共枕,做過最親密的事情,她也並不了解眼前這個男人。

也許就從沒了解過。

瑤娘隻顧悶著頭走,卻忘了看路,一頭撞在晉王的身上。幸好晉王反應夠快,回身一把拉住她,不然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尤其瑤娘還抱著小郡主。

瑤娘整個人都懵了,幸好小郡主睡得沉,再加上有她的胳膊護著,倒也沒有什麼大礙,依舊睡得十分香甜。

對麵的眼神寒冷似冰,瑤娘並沒有如此被晉王看過。

她見過他最多的樣子是冷漠,還有更多的時候,她根本來不及注意他到底是什麼樣子。醒來後,滿室清幽,除了他身上慣用的薰香仍留有一絲餘韻,再沒有其他。

兩人除了做那事,之間交際太少太少了。

“都是奴婢疏忽了……”瑤娘說得期期艾艾。

晉王垂首看著她。

她的眼珠子很黑,給人感覺霧蒙蒙的,像似隨時都會哭出來。小嘴兒很紅,微微有些顫抖,似乎很害怕的樣子。晉王眼神下滑,自然看見瑤娘胸前的那片濡濕。瑤娘的衣裳並沒有晾幹,依舊濕噠噠地貼在身上。在月光下一片深沉,卻是緊緊地貼在那處,顯得那高聳的渾圓十分明顯,隱隱透著白皙。

不知為何晉王突然想起之前小郡主在她胸前揉臉之舉,同時一股似蘭非蘭,似麝非麝,夾雜著淡淡奶香的味道飄進他的鼻息間。騰地一下,熟悉的燥熱憑空攀升而起。

晉王不禁蹙緊了眉,抬頭看了看天。

月明星稀,下弦月高懸於空,如今才不過四月下旬剛半。

晉王複又低下頭,克製的眼神在瑤娘臉上劃了一下,扭頭往前麵走去,什麼也沒說。

福成在旁邊小聲對瑤娘道:“蘇奶娘,當心腳下。”

瑤娘點點頭。

三人通過一個不起眼的角門到了小跨院,這個角門恰恰通往的是西廂側麵。

三人的歸來並未惹起任何人的察覺,小樓那裏也沒有亮燈。福成先去西廂叫人,不多時玉燕玉翠都迎了出來,兩人鬢發淩亂,顯然都是剛從床上起來。

她們並沒有說什麼,率先進了小樓,燃起了燭火。

晉王上了二樓,福成也跟著上去了。

瑤娘突然有些看不透晉王了。

莫名,她突然有一種認知,也許胡側妃所謂的寵愛都是假的,都是晉王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

可晉王為何會這麼做?

沒有人能回答她。

*

小郡主如今吃胖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樣病怏怏的,一點都不活潑。

穆嬤嬤說瑤娘居功甚偉,也因此瑤娘在小跨院裏的地位越發高了,連錢奶娘和王奶娘都得在她麵前低上一頭。

倒是瑤娘一貫柔和,也幹不出那仗勢欺人之事,並沒有借機擠兌錢王兩個奶娘。不過和她們也沒什麼話說,之間相處淡淡的。

經此一事,錢王兩個奶娘也知道瑤娘是個好性子,不像那有些人得誌便猖狂。甭管心裏怎麼想,表麵上倒是待瑤娘和顏悅色許多。

瑤娘在小跨院裏的日子越發順遂,倒是翠竹在留春館裏卻是頻頻出事。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大多都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可但凡和主子扯上關係的,那就不是小事。

例如翠竹給胡側妃梳發,不小心手勁兒太大,扯疼了胡側妃。胡側妃當然要罰她,也不會重罰,都是小懲大誡讓她站在外麵。

這外麵指的可不是廊下,也不是陰涼地兒,而是太陽底下。也不會讓你多站,不過一兩個時辰。可如今正值初夏,雖然天還不太熱,但日頭也是非常毒的。一兩個時辰站下來,足夠將人曬得頭昏腦漲,痛苦不堪,卻又不會傷了性命。

還例如給胡側妃端茶,水太燙了,抑或是水太涼了,都會遭來不滿,一般胡側妃都是劈頭蓋臉就砸了過來。

你能說她不對嗎?畢竟人家是主子,你是奴婢,主子想找奴婢的碴,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

翠竹狼狽不堪,不光讓留春館裏的人看足了戲,小跨院裏的人也一樣。

沒有人幫翠竹說話,大家都說她該。

為什麼該,還用明說嗎?

瑤娘終於明白為何自己上輩子被胡側妃那麼磋磨,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幫自己說話了。

因為從本身意義上來講,若不是自找的,根本不會發生這一切,所以沒人會同情翠竹,自然也沒有人同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