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那裏,他日日都去!”
難怪,難怪初封妃那幾日她每夜一沾床便沉沉睡去,日上三竿才醒,原來,竟是他在她飯菜裏下了藥,隻為了偷偷去甘泉宮陪那個女子?
蕭玄景,你為了她,竟能做到如斯地步!
入夜,萬籟寂靜,偶有蟲鳴鳥叫的聲音,宮牆深處,一道黑色身影出了日升殿,運起輕功,徐徐往皇宮西南方向飛去。
一陣風起風滅,那道身影已穩穩落在靈鳳宮的院子裏。
庭院深處,一盞宮燈氤氳,隔著朱門軒窗,似是這漫漫長夜恢複了應有的寧靜與安然。
鳳鳥鸞紋的宮磚之上灑落點點幽亮,搖曳著男子沉寂的光影。
“我說了不吃,出去!”
隨著這沉沉的一聲低嗬,屋內突然傳來一陣杯盤碰撞的突兀聲,幾個奴才相繼被趕了出來,方轉身之際,卻乍然看見院內的蕭玄景,秋螢幾人互看一眼,麵上的淚珠兒裹挾著悲戚,來不及遮掩,便驚慌失措接而連三跪倒在地。
“皇皇……皇上!”
蕭玄景正要擺手叫她們起身,屋內一人的身影影影綽綽,隨著一聲吱嘎聲,房門自內而外打開,徐徐走出之人,正是傾歌。
蕭玄景隱隱有些期許的目光,頃刻間便隨著她麵上的冰霜而凝固在臉上。
兩人遙遙相望,一個立在院內,一個孑立門口,卻隻,默默無言。
“下去吧。”
女子低低的一聲,隱見沙啞,她麵上的憔悴蒼白,卻引得蕭玄景心頭闃然一疼。
秋螢幾人見狀,連忙起身,躬身退了出去。
夜裏寒涼,傾歌素手捧熱茶,默默無聲地遞到那人手裏。
蕭玄景接過,示意她坐下,輕輕將茶杯湊到鼻間一聞,微一皺眉,便將茶杯往桌上一放。
傾歌看在眼裏,斜瞥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那人卻在此時幽幽開了口:“羌城從前是北狄的故土,後來先帝時期一場大戰,作為誠意,由當時的老狄王親自送給大夏,那裏地處要塞,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及至此番再次被北狄占去,當年,南老將軍風雨無阻駐守羌城,才換來邊疆一帶幾十年的和平,這些時日朕一直在想,如若此番沒有良策,百年之後,朕該如何對朕的父皇,大夏朝的列祖列宗交待。”
傾歌不知道他為何深夜來此,更不明白他緣何會與她提及此事,然而,本無波瀾的心間,卻因著他語裏那句“百年之後”而隱隱刺痛。
誰曾想,毫無預兆地,他竟又將退敵之策字字句句說與她聽。
傾歌這才知道哥哥此番果真按她信裏所說,專門去羌城查證過了。
“不戰而屈人之兵,戰之上也。恭喜皇上。”
低低的一聲,辨不出喜悲。
蕭玄景皺眉:“這便是你今日想要同朕說的話?”
傾歌涼涼側身,躲過他投來的眸子:“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皇上這般睿智,是我大夏朝的福分。”
“如此說來,朕也該為大夏朝的子民感激愛妃了?”
傾歌垂眸:“臣妾不敢居功。”
字字句句像打在棉花上一般,蕭玄景麵上漸漸隱現出來一絲不耐煩,“南傾歌,在你心裏,朕到底是什麼位置?”
心口因這句話隱隱作痛,傾歌暗暗掐緊手心,突然想起這些時日以來的一直被她忽略掉的一事,被抓的那夜,她本以為會被當做擅闖皇宮的歹人而被亂刀砍死,沒曾想,後來蔡康竟連夜趕來,證明了她是南妃,這才險險救了她一命。
事後她本真心誠意謝他,卻引來他不痛不癢的一句:“奴才隻是奉皇上之命,娘娘不必介懷。”
之後便是從他的口中,她知道那夜蕭玄景本陪著寧疏影,心裏莫名失落傳來。
真話最不好聽,真相,最不好看。
從前自己常恨女子心眼淺,現在想想,頓覺如今的自己是多麼可笑,那些宮人說得沒錯,溫寧心,想必也沒有騙她,在他心裏,始終,總還是那個女子,她呢,又在奢求什麼?
“皇上屢次救傾歌於水火,於傾歌而言,自然是救命恩人。”
蕭玄景猛地一把擒住了她的下巴,冷了聲氣:“你定要這般同朕說話嗎?”
傾歌咬緊唇角,心底卻想,聰明的女子或者曉得在適當的一刻裝笨,可惜,她終究不夠聰明,至少在明知他心裏無她之後還要假裝無知,她做不到。
“南傾歌,你有事情瞞著朕。”
傾歌不著痕跡將他的手甩開,低聲道:“臣妾不敢。”
“是嗎?”蕭玄景沉沉盯著她,“那你敢將那夜落水實情說與朕聽嗎?朕要你用你心裏最重要的那人的生命起誓,若是有半字假話,他生生世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