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灣:木墩堂房。午飯後。
屋子中間放著一張棗紅色八仙桌,曹霑坐在上首,石頭坐在左邊,木墩坐在右邊,每人麵前放著一個細瓷茶碗,木墩的茶碗旁邊放著一把白底藍色蘭花瓷壺。
石頭打了一個酒嗝,笑著對木墩說:“你猜,準噶爾的那幾個家夥看了霑二爺的答案,是何等模樣?”
木墩:“佩服得五體投地?”
石頭:“不對。”
木墩:“個個目瞪口呆,像傻瓜一樣?”
“一開始是這樣。”石頭笑著瞄了曹霑一眼,“緊接著紛紛咂起嘴巴,發出的聲響像小孩子吃奶一樣!”
木墩笑著說:“當初,若不是我娘有病,我也跟著霑二爺一塊兒從軍,也能開些眼界,長些見識。”
“沒想到石頭說起事來,也會添油加醋!”曹霑在心裏感歎了一番,用餘光看了看石頭與木墩,有意岔開話題:“木墩,你家的麥子捂了多少?”
木墩:“六成。”
曹霑:“吃飯的時候,聽你說了一句,你們知道割麥時要下連陰雨,對不對?”
木墩:“對。”
曹霑:“是咋知道的?
木墩:“有段諺語,莊稼人都知道。三月怕初七,四月怕初一;三、七、初一都不怕,最怕四月十二下。”
曹霑:“是啥意思?你說來聽聽。”
“意思是,若是三月初七這一天下了雨,或是是四月初一這一天下了雨,割麥期間也會下雨,不過,雨下得不大,也就是一、二天的勁。若是四月十二這一天下了雨,割麥期間就要連著幾天下雨,有時雨還比較大,沒有打出來的麥子就會捂壞,有的還會黴爛。”木墩歎了一口氣,“今年,又得吃好長一陣子捂麥麵了!”
與此同時,尿壺站在院門旁邊,看見柱子端著托盤走了過來,趕緊迎了上去,哀求著說:“柱子兄弟,我求你再跟墩爺報一聲,說我有急事求他。”
柱子:“我剛才已經給你報過了,墩爺說,他現在有貴客,沒空見你。我若是再給你報,不是自討沒趣嘛!”
尿壺:“我也不想難為你。可是,我若是不見墩爺一麵,請他想辦法救救我,說不定我明兒就沒命了。”
柱子:“你明兒就沒命了?!到底是咋回事?”
“我昨天把我爹拽倒在地,摔掉了兩個門牙,我爹告了官,明兒衙門裏人來把我抓進去,我還能有活命嗎?”尿壺給柱子連著作了幾個揖,哭喪著臉說:“柱子兄弟,我求你了,行行好,幫我一把,過兩天我給你買好吃的,請你喝酒。”
柱子想了想,附在尿壺耳邊嘀咕了幾句。
“謝謝柱子兄弟!我一定照你說的做。”尿壺作著揖說。
柱子進了堂房,走到桌子旁邊,放下托盤,掂起瓷壺,先給曹霑的瓷碗裏倒上熱茶,接著給石頭、木墩的瓷碗裏分別倒上熱茶。
“墩爺,”柱子小聲說:“尿壺在院子裏跪著,求您讓他見一麵。”
木墩皺了一下眉頭,“我剛才不是說了嘛,今兒有貴客,叫他明兒再來,你沒跟他說?”
柱子低著頭說:“說了。他說,他今兒若是不見墩爺一麵,請您想辦法救救他,說不定明兒就沒命了。我覺得他怪可憐的,隻好鬥膽再跟您報一次。”
木墩:“明兒就沒命了?!咋回事?”
柱子:“我沒有問他。”
“木墩,”曹霑看著木墩說:“人命關天,你去見見他,看看究竟是咋回事。”
木墩點著頭說了聲“是”,站起來接著說:“實在是不好意思!霑二爺您先喝茶,我去看看,馬上就過來。”
柱子感激地看了曹霑一眼,跟著木墩往外走。
曹霑端起瓷碗抿了一口,仰臉看了看房頂。“石頭,咱們到門邊看看是咋回事,如何?”
石頭:“我聽您的!”
院子中央,尿壺耷拉著頭跪在地上。
尿壺聽見腳步聲,抬眼看見木墩、柱子一前一後走了過來,趕緊伏在地上雞啄食地磕著頭說:“墩爺,小的不該打擾您,小的隻想求您開恩,想辦法救小的一命,小的下輩子還給您當牛做馬。”
“咋回事?”木墩瞪了尿壺一眼,“是不是尿壺掉了把兒――沒法提了?!”
“是,不是。”尿壺囁嚅著說:“是小的犯……犯了事了。”
木墩:“犯了事了?!犯的是啥事?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是……,”尿壺低著頭說,“我把爹的兩個門牙弄掉了,犯了不孝之罪,爹已經把我告官了。”
木墩:“咋弄掉的?你平常就對你爹不孝,你爹的門牙是你打掉的吧?”
尿壺:“不是我打掉的。”
木墩:“難道是你爹自己弄掉的?!”
尿壺:“我昨天中午跟朋友喝酒喝高了,回到家裏剛躺到床上,我爹就罵罵咧咧地叫我起來去幹活。我沒有理他,他掂起棍子來打我,我躲棍子的時候拽了他一把,沒想到他摔倒在地上,磕掉了兩個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