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被拉得綿長,連呼吸也漸次弱了下去,直至再沒生息。
“連笙?”
天地靜默得可怕,冷風灌進她的衣服裏麵,將其吹得鼓脹,卻怎麼也掩飾不了她瘦弱的軀體正在逐漸化為一灘血水。
“太醫!叫太醫啊——!”沈願發了瘋似的,已然忘卻站在高台上的墨玉,抱起連笙便離開。
腦袋裏麵空白一片,唯獨連笙的笑容,在他的腦海之中,忽然變得遲鈍而遙遠。
當年躲在百花叢中,笑容爛漫的小姑娘,手上拿起畫筆,一筆一劃地勾勒他的眉目,將他的模樣深深刻在了心頭,後來他的模樣越來越清晰,於是那些刻到骨子裏的傷痛也越來越重。
重到,最後連性命也交付了出去。
沈願突然想起來,夜宴之上,他飲下一杯酒,仿佛宿醉般,靈台一片混沌,沉淪在一種溫暖的快樂當中,有他最為熟悉的女兒香,柔軟的身軀,少女欲語還休的嬌語……
是她。
是他這輩子無法擺脫的小姑娘。
可從前那麼多的熬人歲月,他為何就是沒有聽她解釋?為何就是沒有好好看她一眼?
沈願將連笙放在了冰室裏麵,那裏常年陰寒凍人,可卻能夠及時製止連笙身上的毒性繼續發作,延緩化為血水的時間。
一定有辦法的,她還沒向他解釋清楚一切,怎麼敢……
怎麼敢就這樣拋下他?
堂堂七尺男兒,高高在上的君王,此刻慌張失措,如同一個迷途的稚兒一般,竟失聲痛哭起來。
祭壇之上,沈願拋下了眾人,墨玉僵著臉勉強處理完一切,一打聽,才知道沈願躲在冰室裏麵,將人統統都趕了出去。
抵達冰室外麵,陳國忠一臉愁容,見是墨玉,忙迎了上去:“娘娘可算是來了,皇上進去後,便再沒有出來過。”
冰室裏麵徹骨嚴寒,平常人隻消待上片刻,都要凍得貓咬狗啃似的疼。
沈願是天子,倘或有個三長兩短,大商要怎麼辦?
墨玉命人撞開了門。
一進去,便見到冰棺之中,連笙渾身是血,身上已經被冰霜覆裹,而沈願,就跪坐在一側,雙目空洞,死死盯住了那具屍體,濃密的睫毛已經蓋上了冰雪。
“皇上,文武百官都等著呢。”墨玉輕輕走近,纖弱的手指頭甫一觸碰到沈願,便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您是君,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沈願沒搭理她,半晌,方緩緩站起來,視線仍舊落在連笙的身上:“我不會有事的,她祝我……長命百歲。”
永世孤寂……
連笙的話一向都準得很。
第一次見麵,連笙便說:“沈願,我們來打一個賭吧,我賭你會愛上我。”
後來他豈止是愛,分明是將她融在了自己的骨血之中,所以對她的“背叛”,才會那樣的生氣。
他恨自己,為何就是沒有能力,讓連家看到他的本事,拋除對他身分的成見,可以與他站在同一陣營,送他登上王座。
最後兩虎相鬥,為難的卻是夾在中間的連笙。
他怎麼……就是沒體諒一下她呢?
“笙兒,是我錯了。”
錯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