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回 白書生孤祭朱文森(1 / 2)

白秋現在擔任三?一八班語文課,白秋必須抽時間去看看好久沒見到的舅爺,然後回校上課。奶奶去世後這些年,每年老輩子的生日和春節前,白展一定在他小舅舅的房間裏度過,當然,有時也有白秋東坡白金金楠小華他們,尹婷來過兩三回,武幼鵬和戴維來過一次,每年暑假,白秋金楠必到休養所與舅爺小聚,給他喂湯喂菜喂飯,擺閑談趣聞,把侄孫侄重孫該做不該做的事都做了,武東坡到成都第一件事就是去給舅爺添置東西,買吃買喝。白金到成都讀大學武幼鵬在成都的外國語學校讀書期間,也常與他們的曾舅祖爺見麵。為了確保所有東西都用在長輩身上,所有食物都進入長輩胃裏,白秋武東坡每次都給護理員馬文忠買上很多價值不菲的東西,馬文忠比白秋武東坡年長幾歲,他們三人喝過血酒,擁推馬文忠為大哥,平日裏相見,把“大哥”喊的親親熱熱如同一奶哺養。

還是正月裏見過舅爺,三四月兩次到成都,受了兩次難,其後公務繁忙白秋無力前往,地震後,高強度的抗震救災、災後重建重任壓得白秋心身疲憊精力憔悴,暑假也未曾與舅爺見麵,現在了無官一身輕了,時間有了,白秋買了些水果小吃和兩件蒙牛牛就去看好久沒見到的舅爺。

打的到了十三橋路老幹部休養所,工作人員認識白秋,告訴他:“朱文森同誌已經去世,我們到處找你們的電話,就是找不著。他又沒有其他親人,我們就處理了。”

白秋問:“正月裏都是好好的,怎麼就走了呢?”

工作人員說:“哪能走,他四十二年不能行走,他的服務員馬文忠十八歲參加工作就服侍他,今年朱文森同誌去世了,馬文忠就去辦理退休手續了!”

“我說是什麼原因去世的?地震嗎?生病嗎?”

“兩者都有。地震後一二天,他情緒很不正常,經常大喊大叫,不吃不喝不睡,有時半夜裏唱歌!到後來不鬧了,全身大汗,我們旁邊就是省醫院、中醫藥大學附院等幾家頂級醫療機構,全省頂級專家都來診斷過會診過,搶救好幾次,最後還是去世了。”那人說,“還有朱老革命的遺物,你清點吧,簽個字,領走!”

白秋問了公墓地址,好不容易到了梅子山公墓,找到舅爺墓碑,他傷傷心心哭了一場,他心裏默默說道:舅爺呀舅爺,你呀,你咋這麼苦的命!你學貫中西滿腹經綸,白色恐怖槍林彈雨中你舍生忘死,你搭上了老朱家生身父母之性命,搭上了綿竹縣城關朱家巷一號老宅,解放後在執政黨的高級崗位殫精竭慮,卻莫須有被疑被貶十年,剛剛東山再起,一場車禍,隻能行屍走肉般躺在床上,一躺就是四十二年!死後淒然寂寥,形隻影單,你唯一的外侄兒地震後先你而去了,你侄孫侄重孫都未能給你送行,未能見上你最後一麵。舅爺呀舅爺,人生就是一場夢,一場至死不醒的夢!

白秋不知道他哪有這麼多的淚水!

墓碑不高,也不是花崗岩大理石漢白玉之類有身份有地位看起來賞心悅目那種墓碑,是一塊普普通通的水泥板。上麵鑿有兩行塗了紅油漆的字,可能是石工或者臨時雇來的農民工寫的字:右邊是“共產黨員朱文森之墓”。左邊是“西川省委老幹部局老幹部休養所”一行小一點的字,白秋很氣憤,竟然把老幹部之“部”的右邊弄成了“卩”,簡直是對老川大高材生的褻瀆和侮辱!

白秋記起什麼,又回到休養所辦公室:“我想知道,你們給朱文森同誌開追悼會沒有?”

一個清清瘦瘦五十開外的眼鏡說:“抗震救災這麼忙,哪有時間召開追悼會?”

白秋想發火,一看就知道不是主事的領導,發火的對象非常不合適。轉念又想,朱文森,對於在職在位的人們來說,隻是一個符號,老幹部名冊上的一個符號,至於你的胸懷,你的偉大,你的輝煌,那是十分遙遠的過去,沒有你朱文森的胸懷,沒有你朱文森的偉大,沒有你朱文森的輝煌,還有趙文森錢文森孫文森李文森等等多得不得了的文森們!我們的日子還是這麼過,我們的事業還是這樣蒸蒸日上,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