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摸摸他的腦袋，沒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告訴他，再過幾天就帶他回家。
果不其然，幾天後，程母就帶她回了雲城的家，本在父母的勸說下，程母決定為了孩子息事寧人，卻沒想到更大的一場戰爭在等著他們。
程母一打開家門口就看見程父坐在客廳看電視，廚房裏傳來了碗碟碰撞的聲音。抬頭，那女人穿著灰布圍裙拿著鍋鏟正在做飯。
程母的火氣蹭地就冒了上來，衝到廚房就把鍋碗瓢盆全給摔了，抓著那女人的頭發可勁兒罵咧：“你這個臭不要臉的東西，你媽把你生出來是為了勾引別人的男人的嗎？登堂入室這種勾當你也幹得出來，你當老娘是你能惹的嗎......”手上的勁又緊了幾分。
程父趕到廚房，耳邊是女人柔弱的呼救聲，大聲嗬斥，“你給老子放手，有話說話，像什麼樣子。”
“嗬，程建民，你還好意思叫我放手？虧你還是個當老師的，就你這種傷風敗俗的畜生，也配教書育人？那些年讀的書都喂狗了吧，你和這個賤人都給老娘滾出去。”
程父自知理虧，隻是這些年和程母兩人之間的溝通障礙，讓他倆始終都談不到一塊兒去。程母整天念叨的都是街坊鄰居的八卦，而程父總把目光放在國家大事上，他深覺兩人眼光不同，境界不等，缺少共同話題。
內心的空虛與寂寞就這樣讓別人鑽了空子，在這個絕大多數男人都會犯錯的年紀，程父也一樣，出牆聞了女人香。
程確縮在客廳的小角落，看著家裏的這場鬧劇，吵鬧聲持續不斷，程母哭著打罵，就是不肯停。
他知道，爸爸媽媽吵架了，也知道，那個原本幸福和諧的家再也回不去了。
次日，程父和程母去辦了離婚，手續很快，程母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後孩子跟她。
人類建立關係的過程向來漫長，但關係破裂的過程僅僅隻需要幾分鍾。從那以後，程確很少見到自己的父親了，連電話都通得少之又少。
程母深知程父是嫌棄她的文化水平，所以加倍注重程確的學習，絲毫不敢讓他鬆懈半分，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和她一樣被別人看不起。也是自那以後，程確和他所有的玩具說了再見。
程父每個月都會給程母打錢，說是孩子的撫養費，也還算良心未泯，有額外收入的那幾個月也會多打點錢，說是不能虧待孩子。
就這樣過了近十年，程母沒有再嫁，程父和那個女教師也沒能走到一起，說吹就吹了，孤身一人過到了現在。
程確成長到現在的大半個人生中，都缺少了父親的陪伴，所以，“爸爸”這個詞也成了這個家庭的奢侈品。
程父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自然也不是合格的父親。
“那天剛下高鐵，老師就說我媽在出站口等我，說是家裏有事兒，讓我不用回學校了。一出高鐵站，就打車奔了醫院......”程確壓著嗓子繼續說。
“媽，你帶我去哪兒？”稀裏糊塗的跟著程母走了，拿起手機想先和米粟聯係，口袋和書包都找了，摸了半天也沒找到。
壞了！
估摸著是被車站的扒手得逞了。
“媽，你到底帶我去哪兒？”
程母表情嚴肅，攥著手包開口道，“確兒，你先做個心理準備，我們去醫院看老程，你爸肝硬化，晚期了。”
不知道是懷著怎樣複雜的心情和程母到了醫院，程父躺在重症監護室，全身蠟黃，整個人毫無生氣。
“什麼時候查出來的？”程確問道。
程母坐在病房門口的排椅上，歎氣道，“有段時間了，老程他一直沒告訴我們，我也是頭兩天才知道的。”
“還有救嗎？”
“醫生說，希望不大。”程母低頭，悄悄抹了把淚。
“老程他也沒什麼心願，就是還想聽你再叫他一聲爸。頭幾年就和我抱怨了，說是自己當初太混蛋，惹得兒子現在連聲爸也不願意叫了。確兒，聽媽的話，進去叫他一聲吧。”
程確轉身在程母身旁坐下了，“媽，你原諒他了嗎？”
“還談什麼原不原諒呢，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他自己幹的滾蛋事兒，他自己知道。打錢打了這麼多年也沒停過，我就是再氣，也該氣消了。隻不過，他要是早點告訴我，我還能來照顧他，身邊總得有個人。一個人淒淒慘慘的，像什麼樣子。”程母終歸不忍心，當年的枕邊人，就這樣了無生氣的躺在病榻上，隨時都能沒（mò）了。
“我出去冷靜一下。”程確沒進病房，起身走到了醫院的小花園，微風吹動衣擺，一顆心被攪得七上八下，往日種種都在眼前一一浮現。
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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