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收到了,你把詳細過程都給我寫了——”李白意識到這話的愚蠢,不好意思地鬆開嘴,“三月份的時候。三月十七號。”
“你也忘不掉我嘛。”他去拱楊剪的鼻子。
“接下來準備怎麼辦?”楊剪卻突然往床頭上靠了靠,也轉開話題,“醫生說你這條腿至少四周才能拆石膏。”
“啊?在那之前一直單腿走路?”
楊剪點頭:“如果恢複得好。”
“那我就在這邊住一段吧,等把腿養好了再去殺他,”李白也靠坐起來,低著頭說,他想,剛才的纏綿大概結束了,“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做了很多準備,那些正常人都懂的道理我也都懂,但我不想在乎,所以你不要攔我。”
楊剪擰開一瓶礦泉水,“沒想攔你。”
李白壓住詫異,又道:“那你再住兩天就走吧,馬上開學了。我明天去趟派出所,再去找個住處,問題就不大了。”
楊剪把水遞給他,十分尋常地說:“我走不走不是我自己的事嗎?”
“那你留下來幹嘛?”李白捏著塑料瓶,眉間終究是蓋不住焦急,“你走吧,計劃裏也沒有你來,我不想讓你摻和進去。”
楊剪卻沒有表現出他預想中的絲毫不耐,相反,楊剪平靜極了,甚至顯得胸有成竹,隻是問他:“你說你隻想讓那個人死,為什麼?
“他就是該死,你也知道他該死。”
“可是他怎麼你了?”楊剪照舊心平氣和,仿佛事不關己地羅列,“是打過你?叫別人打過你?威脅過你的人身安全?侮辱過你?”
“……沒有。”
“逐層磨掉你的希望讓你找不到一點辦法過?和你結過仇?”
“沒有。”
“那他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不認識我,他和我離得很遠!但他肯定有這麼對你過,對姐姐更是……”李白徹底坐直了,那瓶水差點晃出去,又被楊剪拿走,一圈圈合上蓋子,“以前和他們有關的,你總是把我推開我什麼都看不到,但我大概猜得出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他到處害人,姐姐死了也有他的原因,他又活了這麼多年他不該早就死掉嗎?反正,就,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和我們兩個都有關係!”
“是啊,我們兩個。”楊剪點了點頭,“所以你為什麼又自己出發了?現在,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地要我走。”
李白眼睛睜得大大的,楊剪做了個旋渦,把他卷進去,連帶著卷碎那些他給自己搭建了這麼久的邏輯,他完全無法抵抗,隻得愣道:“因為殺人隻用一下,就夠了。是一個人動手,還是好幾個人動手,都是一樣的,我對不起姐姐……我自己也沒問題,你當老師當得好好的,怎麼能來和我做這種事呢。”
“你覺得殺人是哪種事?”
“太……髒了。”
楊剪笑了起來,笑得他四周沉悶的空氣、他背後黑黢黢的遠天,都像在閃爍。
“確實,幹淨誰都喜歡,但它也太普遍了。”
“髒是難得的?”
楊剪搖了搖頭,雙手掬起李白的臉來,稍稍揚起下巴,望著他說,“你是難得的。”
“我?”李白兩邊臉蛋嘟在一塊,隻會傻傻地眨眼睛了。
“你不聰明,認死理,沒有好命,又把所有希望放在一個人身上,我經常想你這種奇葩是怎麼活到現在的?”楊剪輕輕地說,“但你就是活到現在了啊,活得很吃力,但也很勇敢,所以我活到現在,好像也沒那麼難理解了。”
李白困惑地說:“我們不一樣,塑料垃圾可以存在很久……鑽石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