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淇從包廂裏出來的時候, 天已經亮了。
她步伐極快,鐵青著一張臉。
身後跟著匆忙的男孩子, 神色難辨,大步走近,要去拉她的手, “你慢點,等我一下。”
她雙臂抱著, 頭微微垂下,腳步一頓, 並不理會。
“你等我下。”
前麵的女人仍沒反應。
“邵淇。”男孩子微惱,快步往前, 擋住她去路, 低聲道:“別這樣好不好?”
她渾身肌肉繃緊,看著麵前的喬徹,咬了下牙, “你為什麼要——”想到剛才他的阻攔,她惱怒地抿緊嘴唇。
喬徹皺起眉,接下她的話:“為什麼攔住你是麼。”
邵淇沒說話, 腳尖踹開地上的一粒石子。
剛才在包廂, 她聽完那番話便渾身發寒, 甚至能想到小河去世前的那一幕。
心痛如割。
為什麼。
明知道當時他的身體狀況有危險, 明知道他下車後會出事,為何那兩人不肯去幫幫他,反而是選擇袖手旁觀, 冷漠地看著他下車。
以至於到最後那樣慘烈的自殺。
她恨極徐美茵,但對那兩人,同樣是恨。
恨不得當即把他們爆打一頓,再送到派出所。
他們確實該得到報應,她也真打算那麼做——可她剛要起身,男孩子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猛地拽住她手腕,硬生生地把她摁在沙發上。
他衝她搖頭,眼神告訴她:別衝動。
邵淇掙脫,喬徹手上力度大一些,眨了眨眼,近乎懇求一般看著她。
先別衝動。
她漸漸明白過來,拿起桌上一杯酒,猛灌下去,火辣的酒精燒灼著胃部,頭暈暈沉沉,這才感覺好一些。
冷靜了一點。
那小個子嘴裏還在念叨著什麼,她也無心去聽。
她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兩人繼續喝酒,最後倒在沙發上酩酊大醉。
身邊美女環繞,紙醉金迷。
憑什麼他們還能這麼自在。
邵淇再坐不下去,胸口憋著一股火,後背滲出一層層的汗,大腦甚至無法思考。她從沙發上驀地站起,推開包廂門,快步離開。
她需要去外麵透透氣,吹吹風。
喬徹看著她憔悴的身影,低歎口氣,他雖無法感同身受,但也能想象出當時那一幕。
必然十分慘烈。
怕她出事,他揮手結了賬,將錄音筆小心放好,最後瞟了那倆醉鬼一眼,快步跟著她出門。
十二月末,凜冽的冬風如刀子般割在她臉上。
邵淇卻感覺不到冷,麻木著一張臉。
她雙手插在外衣口袋,胸口上下起伏。
喬徹擋在前麵,垂眸看了她幾秒,忽然展開手臂,擁住了她。
她身體僵硬,凍在那裏,一句話都沒有說。
喬徹手臂緊了緊,身體貼著她,溫熱的呼吸漫在她耳邊。
“我不是在阻攔你。”喬徹低頭,“隻是現在還不行。”
邵淇沒有說話,咬住下唇。
男孩子低下頭,深邃的眼睛看向她,動作溫柔,安撫般輕拍打她的後背,“再等等。”
“好不好?”
邵淇歎息,緊繃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一些,理智也慢慢回爐。
剛才火燒般的怒意慢慢褪去,心裏湧上陣陣悲涼。
她其實也知曉,如果現在就將這兩人正法,那他們背後製毒的“家庭作坊”恐怕就挖不出來了。
這種事情,隻這兩人是不夠的。
不能打草驚蛇,她明白。
隻是聽到弟弟的慘狀,卻要強忍下去,實在是太難了。
邵淇深歎了口氣,指甲嵌進手掌裏,眼眶泛紅。
隻感覺這冬天格外冷。
“對不起。”喬徹感覺到女人的痛楚,不由摟緊了她。
開了口,他又不知該說什麼。
當時他還不認識她,也不知道那少年會是她的親人。
況且,他也的確不是什麼多管閑事的人。
“你倒什麼歉。”
片刻,邵淇極輕地嗤了一聲,像是自嘲,喉嚨哽住,聲音破碎在冬風裏:“這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