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又陌生的。
西城的呼吸有些急。
醫生還在事無巨細的叮囑著,幫助沈蘿躺在床上,給她取最舒適的臥位,不停的在西城麵前左左右右的晃悠。
某些並不算好的回憶模模糊糊的鑽進西城的腦海裏麵。
安娜滿臉的冷汗,毫無血色的看著他。
壓低聲音祈求他:“城我們的孩子救救救救我們的孩子”
西城的眉毛皺的更緊了,消毒水的味道越來越重。
西城眼睜睜的看著傑米醫生掀開了沈蘿原本已經破爛不堪的裙子。
他的心髒瞬間一陣劇烈的疼痛,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和安娜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眼前都是光怪陸離的場景,消毒水將原本正常的臥室切割成莫名其妙的碎片。
西城看到沈蘿的小腹,平坦的,瑩白的。
西城看到沈蘿亂蓬蓬的頭發,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好看的甚至有些驚豔的長相。
和安娜聲音混雜在一起的聲音愈發清晰,西城眼睜睜的看著傑米醫生在調和酒精。
他終於清楚的聽到了耳邊的聲音,明明就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爸爸爸爸救我救救我吧”
“停下來!”
西城如夢初醒,倉促甚至有些慌亂的喊停。
原本靜謐的環境裏麵突然響起來這麼一聲,傑米醫生被嚇得不輕,手中的手術器械掉落在瓷白的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沈蘿總算有了些表情,也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想哭。
“抱歉”西城僵硬的咽了咽口水,他覺得有些難堪,但是他不受控製,有什麼東西催促著他,要他出聲,要他製止。
傑米醫生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輕輕彎腰將原本掉落的醫療器械收起來,仔細的放在自己的醫藥箱裏麵,然後打開屏風,門窗,消毒水的味道因此減退不少。
“先生,看來你也舍不得這個孩子,我做臨床這麼多年,見過不少這樣的案例,”傑米醫生一邊說著,一邊扣好醫藥箱的金屬扣:“但是父母最應該清楚的是,孩子沒有罪過。”
“西城先生,以後這種事情還是要考慮清楚再做決定,畢竟醫生也不負責揣摩家屬的心思。”
西城原本就煩躁的很,偏偏傑米醫生還在他耳邊字字句句的重複著強調這件事情,他失去了耐性,勉強朝著傑米醫生揮了揮手,沉著聲音說道:“給她上點兒藥。”
傑米醫生很識時務的不再多言,安靜的提著醫藥箱走到沈蘿旁邊,拿出酒精棉球和紗布給她做細致的傷口處理。
失而複得的樣子有些奇妙,沈蘿抬眸,用錯愕的目光瞥了西城一眼,恰好西城當時也正垂眸看她,於是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著,氣氛有些詭異的尷尬。
傑米醫生仍舊在一絲不苟的,旁若無人的給沈蘿上著藥。
“西城”沈蘿清了清嗓子,有些晦澀的開口。
原本覺得大概人生也就這樣了,沒有念想,勉強尋著解脫,可是西城臨時改變主意的時候,沈蘿又蓬勃的漲出些生機來。
她想西城大概是動了惻隱之心,不論那個對象是孩子還是自己,沈蘿都覺得接下來的日子,大抵是有點兒籌碼的,不至於孤苦伶仃,孤立無援。
她艱難著發出聲音來,其實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以至於西城嫌惡的看她,一下又一下的揉弄自己疼痛不已的太陽穴。
“別自作多情了,”他連沈蘿的名字都懶得叫,毫不掩飾自己眼底那些嫌惡:“我隻是覺得前兩天剛剛過了安娜和孩子的忌日,做見血的事情不好而已。”
“你還以為我是心軟了,憐憫你?憐憫你肚子裏麵這個野種?”
即使是當著傑米醫生的麵,西城也可以一點兒都不帶猶豫的譏諷沈蘿,嘲笑她,鄙夷她。
剛剛隻不過是一瞬間的假象,沈蘿原本有了些生機的臉蛋又瞬間僵硬起來,甚至不知道應該擺出些什麼樣子的表情才好。
最後隻能勉強清了清嗓子,哽著發出聲音來,試圖拉回自己在旁人麵前那些少的可憐的自尊心:
“這是你的孩子,不是野種,還是說你覺得你自己的孩子是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