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沒了桃花,隻吹來一陣果實累累的清香。此間與世隔絕,恍若仙境,跟陶公筆下的秦人桃花源無甚區別。祖母雖然身體虛弱,神情卻分外安詳:“放心好了,祖母命長著呢,不會有事的。”
她說得如此篤定,令羲嵐一時分辨不出是真是假。見羲嵐還在猶豫,祖母道:“嵐兒,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皆有命數,不必如此計較。然而,人與草木到底不同,因為人有信念。信念越強的人,活得越有意義。”
羲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祖母道:“自從你祖父仙逝,我每日都想著他,卻鮮少夢見他。近日,他頻頻招我。或許是因為我想著、念著、熬著了千萬遍,他便真的來了。”
羲嵐眼眶紅了:“祖母……”
“記得祖母的話,多想開心之事,少想不幸之事。惜今朝,盼明日,你這一生,都會很幸福……”
祖母最終沒能熬過這個晚上。聽裴夫人說,祖母已經臥病好些年了,但心中一直記掛昏迷的羲嵐,才忍著病痛煎熬下去。如今見外孫女恢複健康,她也算了結了一樁心事。羲嵐知道,對祖母而言,終於牖下是一種解脫,但還是抑製不住伏在她老人家遺體邊,哭了一整夜。
為祖母操辦了葬禮,羲嵐心情很低落,沒想到又迎來了一個噩耗:阿妮蠻趁羲嵐一家人都在忙碌之時,偷偷溜到叛軍陣營,想找安祿山談判,卻被叛軍懷疑是唐軍派遣的細作,把她打了一頓趕了出來。她遍體鱗傷地躺在長安街頭,甚至還沒找到一個落腳之處,便被一個蒙麵人行刺了。得知消息的羲嵐帶著河泰去尋她,發現她氣息奄奄地躺在血泊裏,隻剩了最後一口氣。羲嵐蹲下來想馱她,一個青年卻搶先擋在她麵前。青年二十六七歲,生著一雙淩厲的吊梢眼,額心有一枚深青色的仙印,頭戴衝天雨神冠,一身水青戰甲銀光逼人。
有了前世記憶,羲嵐認出他的相貌,擔憂道:“河泰,你的處罰期未滿,現在化為人形,是會折壽的。”
河泰卻無一丁點兒在意,急得臉都白了:“阿妮蠻,阿妮蠻,你還好麼?你別大聲說話,我現在便為你治療。”可他剛凝聚了水光在手,阿妮蠻便推開了他的手,一隻手按在胸前,緊緊壓著鮮血淋漓的傷口:“謝雨神郎君相救,可我的情況,我知道……救不活,反倒會害得郎君遭受天譴,莫試了……”
河泰驚愕道:“你……知道我是誰?”
“我雖愚笨,這麼多年,多少也能猜出些……”阿妮蠻的臉髒髒的,但眼眸明亮,還是同他在曲江畔初見她時一樣美麗。
“那你也該知道,我這人脾氣臭,若置你於不顧,連我都會嫌棄自己!”
河泰不管她掙紮,隻想要救她。可她確實命數已盡,他又有天譴在身,不論如何施法,都是杯水車薪。最後,他抱著她的頭,紅了眼睛,勃然大怒道:“我還是什麼雨神,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救不了!!”
阿妮蠻口中湧出鮮血,聲音也越來越虛弱:“沒事……即便我活著,今生我們依舊無緣。可是,你是仙人,告訴我,人是不是……可以有來世……”
“有,有的!你可以在奈何橋上等等我,待我懲罰期滿,便下來找你,到時我們……”
這時,羲嵐感覺身後有動靜,回過頭發現一個叛軍衛士正高舉□□,向她刺來!她在地上翻了一個滾,那一槍在地上戳出個大窟窿。衛士接連刺過來,她接連打了好幾個滾,嚇得魂不守舍。那衛士喊道:“快來!這人是裴羲嵐,我認得她,她是狗皇帝和楊貴妃的親戚!”
有人在身後大喊道:“殺啊!!”
羲嵐回頭,見一群叛軍衛士都圍來,而河泰離她太遠,來不急救她。眼見十多把□□一齊刺過來,明晃晃地閃痛了她的眼睛。自覺將一命嗚呼,她抱著頭蹲下來,卻聽見有利物破土的聲音響起,接著是一陣慘痛的哀號。她失措地慢慢抬頭,發現自己正被一圈碧色蔓藤包圍,蔓藤周圍衝出八十三條冰青荊棘,把那些衛士的咽喉、胸膛都刺了個透徹。他們大部分都當場慘死,有兩個喊著“妖怪”“妖術”抱頭鼠竄。
“逸、逸疏?”羲嵐哆嗦著站起來,卻沒能在周圍找到熟悉的身影。
“不是逸疏。隻是留在你身上的防護術法解封了。”河泰背著阿妮蠻站起身,走過來觀察蔓藤與荊棘,“……逸疏還在大唐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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