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平是藝術生,考音樂的,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十八年。他走讀,每天天微亮的時候就從家裏出發,肩上背著吉他和書包,沐浴著晨光,穿過幾條馬路後來到學校。然後他就跑上六樓的天台練琴,誰也不打擾,空寂的天台陪伴他的隻有琴音和剛醒來的空氣。
晚上的時候,九點過後,他就要回家了,還是一個人空蕩蕩的隻有把吉他和書包陪著他。拐過校門口後我就見不到他了。我每次都想送送他,即使就送到一個最近的路口。但秦平總要我回去繼續晚自習,夜裏,他有風為舞。當微風輕輕劃過學校圍牆外的樹梢時,夜色正好,秦平就那樣靜靜地走過我身邊,拍拍我肩膀,說聲晚安,然後離去。
我上晚自習時,我想他還在練琴。我躺下就寢的時候,我想他也還在練琴。時光對誰來說都是公平的,秦陽要我好好的上自習,而他也是好好的在練琴。
時光都一樣明擺著從我們的五指間劃過,悄無聲息,卻留下一條條皺紋,傷痕一般,隻是沒有痛楚,因為麻木。可我的手指不再張繭了,秦平手指的角質蹭卻日換一裝,明亮的讓我好羨慕。
零點後,秦平在城市裏的另一個午夜裏,我躺在寢室裏跟他說平安!接著我就伴著城市裏另一端的琴音,安然入眠。整個城市一如平安。
“你愛我嗎”
“愛”
“真的愛我嗎?”
“真的。”
“有多愛”
“......就像死”朝安問我。
當時是班裏排練一出戲。朝安是我這個學校說過最多話的女孩子,最初的因為班裏元旦彙演要求排練的戲,一出悲劇。
上麵的對白是男女主人公即將離別時的叮嚀。而他們的離別是因為死亡,或是換個空間,別處繼續纏綿。所有人都說我和朝安很有默契,台詞跟自己說的一樣,眼神也出乎神合。戲排的很好,似乎也很真。像命中注定一般,戲還沒開演,寒風突起的那個晚上,朝安走向了我的身邊。在她說我們在一起了的那個晚上,夜好美。
她拉著我的手在下完晚自習,最後熄燈的時候走下那一百五十個台階,一步一步的。
有時我想幸福之路也莫過於此。之後我很難得再去補習英語課了,更加難得在星期天的午夜漫遊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因為我的左手總是被朝安牽著,秦平的左手卻依然的換繭。我告訴朝安,上帝祝福牽著男孩子左手的女孩。星期天的下午,朝安早早就在宿舍門口等我。
秦平跟我告別後就整整一個下午的時光凝固在練聲房裏麵。走出校門口,拐進幾條樹陰縈繞的小巷後,朝安迫不及待地拉起我的手,一晃一晃的,帶著逃難後的欣慰,在每一個漂亮的飾品店裏流淌著時間。那時的時光就像精品店裏麵懸掛的風鈴一樣,清脆叮當,很是好聽。
黃昏的時候我們回到學校,一如既往的晚自習。堆積成山的試卷間時常夾有朝安寫來的紙條,溫馨寧和。吃完晚飯後,朝安總要拉著我到學校圍牆外的樹陰道上,我們不牽手,因為時常有老師經過,甚至朝安的手上換上了本英語書,而不是我的手。傍晚的時候,風不停,綠樹蔭,霞光耀眼,天空的色彩史無前例般的豐富。我和朝安依在一起,走的很慢,她常常自言自語,我頭望向南方的天際,並不問她說什麼。
我低頭看她,她的麵容融合進晚霞中,紅通通透著羞澀,我很想吻下去。可泰戈爾說死如同生樣也屬於生命。我想所謂的愛情也應該有所謂的生命吧。想到這裏,我莫名的抽搐。稍後的時間裏,不用朝安主動拉著我的手,我就已經緊緊的把左手無名指緊緊的扣著她的無名指。
指指相扣,脈脈相動。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