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車中的距離始終沒變。
睿平本就文弱,又值隆冬,自然不會在外麵騎馬趕路。
方彧的身體倒扛得住,但能享受的時候他當然寧願享受,馬車雖然顛簸了一些,但密不透風還有暖爐,怎麼也比在外麵吹冷風強。
更何況他現在是王妃,本身也不太方便拋頭露麵。
總之兩人都在車中坐著,這原本要算個絕好的機會,終於可以正麵溝通,把彼此之間的事情說清楚。
但一來有了方老太太的那點期盼,方彧對自己心中的堅持有了些猶豫,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該跟睿平攤牌彼此不要太大往來的好,還是怎麼著好,也就暫時掩住了沒提這件事。
何況馬車裏總不算什麼私密的地方,真要聊起來了,不免被別人聽了去,也是不大好的。
除此之外,方彧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作為曾經的宅男,口才絕不能算方彧的強項,二次元也許還能做個鍵盤俠,三次元直逼社交障礙,就是先前跟太子在一起,也是太子在勾著他說話,而不是他勾著太子說話。
睿平也是靜默慣了的人,方彧不說話,他便也不開口,因此鎮日之間,兩人竟就這麼一直默默對坐著,彼此之間的距離越發顯眼起來,沉澱地壓到了睿平的心上,一日比一日更加沉重。
變故發生在將到未到南水之時。
他們走的是官道,本該安全無虞,但南方山多,劫匪容易聚嘯山林,又恰逢百年不遇的酷寒冬季,隻要不是城鎮之中,幾乎處處人跡罕至,再加上凍得受不了,又餓得受不了,隻能出來打劫的那些人,所有作案條件都齊全了,他們遇到劫匪也就沒有太大意外了。
早在劫匪剛從山上衝下來的時候,方彧就已經聽到了動靜,略一計算劫匪的規模,他果斷吩咐說睿平說:“他們勢大,不是我們這點人能抵擋得住的。我留下來拖延一會兒,你趕緊回去倉平借兵。”
睿平深看了方彧一眼,沒多猶豫:“好。”
方彧隨即跳出了馬車,點人護送睿平回去,自己招呼剩下的人推車擺陣,應付即將到來的劫匪。
兵法……他當然是半點也不知道的,他繼承的武僅僅就隻是個人武力這一個方麵而已。
因此那些裝滿了物資的車隻是被胡亂堆在一起權當掩體而已,橫豎不是行軍打仗,他也不用擔心那些人放火,至於車子毀損,包裝好好的東西散亂了之類的,就隻能等打完了之後再收拾了。
必須說,這些大車還是相當有用的,在最早先的幾輪箭雨當中,他們幾乎半點損失都沒有,倒是他們抽冷子給對麵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再等到了近戰,差距更加明顯,不說方彧自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剩下小兵基本也都一刀一個。
殺著殺著,方彧慢慢明白了過來,他此刻麵對的是真正聚嘯山林、良莠不齊的劫匪,而不是昔日遇到過的那些偽裝成劫匪的殺手,因此數量上雖說翻了不少倍,質量上卻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當然,也不是就全無危險了,這多了十數倍的人數終究是個壓力,他們個人戰鬥力再高,也總有筋疲力盡的時候,若不想傷亡太大就隻能舍了這些物資——這大概也是劫匪的目的,要用人海戰術,逼得他們不得不自保後退。
算時間,援兵是等不來的了,要不還是保存實力,回頭帶了援兵再去圍剿,把物資再搶回來也就是了。
方彧正這麼打算著,後方突然響起了馬蹄聲,卻是青茗,遠遠朝這裏喊:“快救殿下!”
中計了!
其實睿平才是目標!
方彧心中隻來得及閃過這麼個念頭,隨即長劍一揮,砍翻了身邊的兩個人,輕功一提,跳上了一匹馬,割斷韁繩飛速打馬而去,隻給輔官丟下了一句話:“再擠出幾個人跟我來,這裏交給你了!”
青茗見他如此,立刻調轉馬頭,把他往來的地方引去。
兩人打馬飛快奔走,不一時就到了地方,卻隻剩一輛馬車在那裏了,剩下隻是斷肢殘軀,並無一個活人。
好在那些斷肢殘軀當中並沒有睿平的,青茗猶在驚疑,自家殿下到底去了哪裏,方彧早尋到了痕跡,朝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那是往山上走的,林密山陡,並不適合馬匹通行,方彧幹脆舍了馬,提起輕功,一路往山上縱躍而去,所幸痕跡宛然,倒也不虞追丟。
到了後來,痕跡就隻在一處兜圈子了,方彧心下明白這是雙方在捉迷藏,想是睿平在刺客被牽製住的時候,孤身一人逃往山上,逃到此處找到機會抹去了痕跡,隱藏了起來,之後兜圈子的痕跡則是要刺殺睿平的那些人留下的,至於現在不見他們的蹤跡,必然是聽到自己的動靜,他們也藏了起來,打算偷襲於他。
敵暗我明,做為一個明晃晃的靶子,方彧此刻的處境可以說是非常之差的,但他心裏並沒有多少懼怕。藝高人膽大,有這一身本事在身,他巴不得有人立刻動手偷襲,暴露出藏身所在,好上去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