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是她,不是你 (1)(2 / 3)

不忍叫醒秋若伊,秋端茗自己起身,哪知著地時腳下竟是虛浮無力。她好不容易走了幾步,不想眼中金星亂晃,耳畔嗡嗡作響,腳下一軟,整個人倒了下去。好巧不巧,她將正睡在榻前的秋若伊壓在了身下。

她掙紮幾許,終於自秋若伊身上撐起。可令她疑惑的是,如此大的動靜,若伊她怎麼還睡著不醒呢?難道說

此時,守在殿外的宮女們聽到了內殿中動靜,連忙跑進來,想將端貴妃扶起。

然,秋端茗似整個人釘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怎樣扶她,她也不肯動。一手顫抖地指向正躺在地上、雙目緊闔的秋若伊,她本該是宮中最穩重最高貴的女人,然此刻她絲毫控製不住自己受驚的情緒,麵頰蒼白若凋盡的枯樹,尖聲囔道,“她她死了!”

有膽大的宮女上前,將手指湊近秋若伊鼻息間試了試呼吸。

果然,一點都無!

隨之尖叫聲四起,宮中,亂作一團。

宮中紛紛議論,瑞王雙目失明,久不能愈,秋景華停職兩月,秋家孫女莫名死在宮中,福極災生,隻怕秋家氣數要盡了。

而端貴妃,在這樣紛亂而寒冷的初春,夢魘連連,沉屙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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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龍國章元二十六年,北夷國建成二年。

二月十一,大雪。

這日淩晨,上陽城莫名刮起了大風,風卷雪,雪裹風,鋪天蓋地,未到辰時便將整個上陽城籠罩在了一片銀白之中。

白茫茫的上陽城,仿佛穿上了素白的孝服,呼呼的風聲,也仿佛在鳴號致哀。

也許,這是今年春天前的最後一場雪了。

因著秋若伊意外在宮中死去,且死因不明,她的喪事在這樣陰寒的天氣中辦得簡單而極盡哀悼之情。宰相府中,新喪的白色融在漫天素色冰雪之中,尤叫人覺得心涼傷感。

端貴妃連日來在宮中無法安寢,皇帝親允她可在宰相府中宿上幾日再回宮。

也不知是否因為秋若伊莫名死在宮中,還是因著端貴妃心中有愧,她竟是提出要為秋若伊守靈一夜。

一早就喬裝易容成道姑,混入宰相府中做法事的霜蘭兒得知秋端茗要守靈後,她尋了個無人空擋的時機,悄悄來到了停放棺木的偏廳中。

棺木底部有一處小小的機簧設置,悄悄打開,她朝裏邊小聲喚道:“若伊,秋端茗今夜要替你守靈,我們的機會終於來了。看來,她對你還挺上心的嘛。”

秋若伊隔著棺木,輕嗤道:“她那是虧心事做多了,害怕我死後去找她尋仇罷。嗬,貓哭耗子假慈悲。我才不屑。”

霜蘭兒淺笑道:“好啦,不說這個了。已經是意外之喜。秋端茗宿在宰相府中給我們提供了極好的契機。免去我們潛入宮中行事,後者風險更大,且很難得手。”

秋若伊不恥,“她留在宰相府中,隻怕是為了商議瑞王登基之事罷。眼下這般形勢,爺爺被停職,賢王暫領朝政,朝中許多官員臨陣倒戈賢王。她再不籌謀,日後還有機會麼?!”

霜蘭兒認同道:“這倒是,今日我見龍霄霆來過,他給你上了三炷香後,便領皇命去了邊塞。他眼疾未好,這種時候突然去邊塞,隻怕是調兵去了。”

“那,賢王豈不是有危險?”秋若伊似是十分緊張,她隔著棺木急問道。

“我已命玄夜從中往返送遞消息。賢王自有安排,你不用費心,我們隻需演好自己這出戲。計劃我與賢王書信往來商議過,他讚同。今晚下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可是,龍霄霆麾下錦衛無數,我還是很擔心。”

“若伊,有你哥哥在呢。而且,舉兵的事我們幫不上什麼,多想也無用,還是趕緊做好自己分內之事。”

“嗯。但願黑夜快點來臨,再睡在這棺木中,我可要憋壞了。哎,納吉雅,你那假死藥為啥時間不能再長一點,害我一直睡在棺木中,這全身都快僵成石頭了。”秋若伊小聲抱怨。

“呀,你今早才醒的,這不是才睡了半天嘛?”霜蘭兒心知難為秋若伊了,她平日是個好動的人,隻怕真要憋壞了。

“哎,還有半天,真不知怎樣熬。早知這樣痛苦,還不如撿把菜刀和秋端茗去拚了,豈不幹淨利落?”

霜蘭兒“撲哧”一笑,壓低聲音道:“噓,有人來了。我先走,你萬事小心。”

“嗯。”秋若伊應了一聲。

旋即,停放靈柩的偏廳中再無聲響,隻餘死寂陰沉一片。

霜蘭兒則是悄悄回到了另一邊正做著法事的側廳中。她淡定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雙腿盤起,作勢執起一邊的玉如意在手中,另一手則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木魚。

她挑選的位置極好,側身便能瞧見外邊靈堂全部的動靜。自從上次察覺秋可吟給秋若伊用了慢性毒藥之後,她們便計劃好了一切,先是讓秋若伊假死,她這邊則買通做法事的道觀,混入宰相府中。

萬事俱備,隻待夜晚。

時間緩慢流逝,好不容易才熬至天黑。

屋外大雪已停,積雪重重,似有被厚雪壓斷的樹枝,發出啞啞的響聲。遠遠的,也不知是哪家的野狗,憂鬱而悲哀地嘶吠著,不時地夾雜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吼號聲。

夜的寂靜,被這些交錯的聲音給碎裂了。

宰相府,昏黃的正廳中,雪白靈幡飛撲飄舞,香燭的氣味沉寂寂地熏人。燭火再明也多了陰森之氣。

霜蘭兒率眾道姑、道士端坐,他們早已做畢法事,正在原地坐著複命。

不多時,正廳中素白團福錦簾被掀起了半邊,外頭有宮女的聲音跟著冷風一同灌入,“端貴妃到!”

所有道姑、道士起身候著。

秋端茗裹著一件厚實的雪狐大氅進來,銀灰的狐毛尖端還有融化的雪珠,亮晶晶的一顆一顆,似水晶珠兒似的。可惜襯得她整個人臉色更加廖白。

霜蘭兒冷眼從旁瞧著,看來這些日子,秋端茗在惶惶中受了不少驚嚇,即便秋端茗她於深宮中厲染風霜三十載,此刻已然撐不住,整個人的精神遊走於崩潰邊緣。

霜蘭兒悄悄側過臉去,唇邊劃過一絲快意的笑容。

今夜,她要給予秋端茗最致命的一擊。她忘不了,她的娘親,一截斷指是秋端茗送她的大禮,最後她的娘親莫名死在秋端茗手中,還有她的妹妹,那樣小,卻被她們殘忍地送去幽蘭院,不能原諒!

跟在秋端茗身邊的近侍宮女竹青一步上前,她環視一周,問道:“誰是主事的道長?”

霜蘭兒出列,她彎著腰,麵上極盡恭謙之色,故意扯開沙啞的聲音道:“貧道主事。回貴妃娘娘,通宵三夜的法事已畢。下場法事需待明晨。”

宮女竹青望向說話之人,隻見一襲青衫,襟口縫著白褂子,麵色蠟黃,右臉頰一顆碩大的黑痣,實在入不得眼。想不到這樣不堪的人竟是道長。

竹青麵露鄙夷,瞥過臉去,輕輕“哼”了一聲。

秋端茗無心留意這道長生的啥樣,她擺擺手,麵容疲憊焦瘁,道:“嗯,那你們都下去罷。本宮今夜留在這,陪若伊說說話。竹青留下陪我即可。”說罷,她已是走上前,撩開漫天垂下的白紗,徑自入了堂內點上三炷香。

嫋嫋白煙升起,籠在秋端茗身周,像是朦朧幻境。

霜蘭兒平靜地望著秋端茗隱在紗幔後朦朧的背影,她一邊從容指揮著道士們退出正廳,一邊作勢打量了下跟在秋端茗身邊的宮女竹青。

片刻後,她恭敬問道:“貴妃娘娘,有一事貧道不知當講不當講。”

秋端茗並不回頭,隻淡淡問,“什麼事,但說無妨。”

霜蘭兒垂首立在一旁,她一手側捧著玉如意,另一手則是執著拂塵,輕輕一揚,自秋端茗隨身宮女竹青身上掃過。

竹青不明何意,她眉頭緊蹙,麵上鄙夷之色更濃,堪堪後退一步。

霜蘭兒俯身,諂笑著問道:“宮裏的這位姑姑,你可是五行主水生?我瞧你顴骨側微青,印堂光亮有痕,去年家中怕是逢過變故罷。”

竹青一愣,去年她家中父母過世,為此她請了一月假期回鄉,可這道姑如何能知道?難道說真有天命神斷?人不可貌相?想著,她麵上已是多了分恭敬,回道:“道姑說的不錯。我確是五行主水生。去年家中也曾遭受變故,父母雙雙過世,不知道長有何指點。”

霜蘭兒作勢一捋拂塵,麵向秋端茗,“貴妃娘娘,秋姑娘五行火生,又死於非命,魂魄不安,我等為她做了三夜通宵法事,方能為其定魂。眼下實在不宜讓水生相克,同樣逢變故命相屬硬之人為其守靈。貧道擔心,隻怕會觸怒亡靈。”

竹青聽罷,麵色一變,忙道:“貴妃娘娘,五行之術奴婢確實不懂,奴婢絕無冒犯秋姑娘的意思。”

秋端茗擺擺手,聲音亦是疲累不堪,“罷了,你回房休息去。本宮一個人守著便可。”

“那怎行?娘娘乃萬金之軀。怎能一人獨自守靈。”竹青一聽便急了,她撲通一聲跪下,“都怪奴婢不好,不懂規矩。連累了娘娘。”

霜蘭兒此時提議道,“不如貧道留下守著娘娘,若何?”

竹青這才對霜蘭兒另眼相看,她麵露感激道:“如此,真是多謝道長了。可道長已然做了三晚法事,不知精力”

“無妨。”霜蘭兒低眉順目,答道。

如此,竹青才依依退下。

碩大冷清的靈堂中,隻餘霜蘭兒與秋端茗兩人。

滿眼望去,皆是白色。

門外是白色的雪,屋內則是白色的靈幡,白色的帳幔,白色的挽聯,還有秋端茗略顯蒼白惶恐的麵容。素淨的白,慘淡的白,天地間仿佛隻有這一種顏色。

霜蘭兒取過一隻蒲墊,她跪坐在門口,閉目養神,靜靜等待。

宰相府中家大業大,喪事自然比民間奢華許多。整間正廳用來擺設靈堂,左右兩側偏廳與正廳相連,左側偏廳用來停放靈柩,右側則是誦經做法事。

漸漸,夜深。

周遭萬籟俱寂,沒有落雪,隻餘風聲簌簌,不停地在門縫中左衝右突,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聽著久了,倒像是來自地獄的痛苦嘶鳴。

秋端茗坐在蒲墊之上,滿麵皆是哀慟之色,整個人無力地靠在供桌側。

過了許久,她伸手取過麵前不遠處的銅盆,一行清淚緩緩落下,取了一把紙錢,她引了供桌上的燭火點燃,放入銅盆中焚燒,淒淒道:“若伊啊,你真是命薄。我本想著將你認回來,從今以後能過上好日子,哪知你比你娘還要命苦”

話音未落,突然“噗”地一聲,銅盆之中的紙錢驟然熄滅。一片漆黑灰燼中,唯有方才秋端茗放入的幾張紙錢燒了一半,卻再無動靜。

秋端茗微愕,好好的火,怎會突然滅了?

她心中疙瘩了下,又取了厚厚一疊紙錢,再次引了燭火,看著紙錢盡數燒起來,這才丟入銅盆之中。她的心高高懸著,眼睛直直盯著火焰,生怕才想著,幾乎是一刻,不可思議的事又發生了,她眼睜睜地看著竄起的火苗瞬間熄滅!

尚未等她反應過來,猛地一陣怪風吹過,晃動著滿室白色的靈幡,獵獵翩飛。

然,這不是最可怕的事。

最駭人的是,風將銅盆中她先前放入的紙錢一道吹出來,吹至地上,半白半黑,燒了一半的紙錢散落得到處都是。

此時,秋端茗才真正意識到了害怕。跌坐在地,她幾乎是爬著向後猛退兩步。惶恐望向正守在門口的霜蘭兒,她的眼神黯淡如天際零碎的星,又似魚眼般灰敗無神,她的嘴唇有些輕顫,指尖伸出向著霜蘭兒,“道長這火,這火是怎麼了?”

霜蘭兒淡淡瞥了她一眼,心中冷笑。嗬,這時秋端茗終於肯叫自己一聲道長了,方才可是都沒正眼瞧過自己呢。

霜蘭兒故意將聲音拖得長長的,“貴妃娘娘有何吩咐,要不要給娘娘倒杯水?”說罷,她已然起身自右側偏廳中倒來一杯熱茶,遞給秋端茗。

秋端茗怔怔接過,茶水溫溫的,並不熱,根本無法溫暖她冰冷的手,亦無法平靜她“砰砰”亂跳的心。她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著,帶動著茶杯中豔紅的水波不停地搖晃。

那樣鮮豔的棗茶,血紅的顏色瞧著久了,仿佛手中正握著滿滿一杯鮮血。秋端茗益發驚恐,手晃得更厲害,突然猛地一個激靈,手中茶水翻了幾許在她素白的衣裳上,竟像是濺上一蓬蓬溫熱的鮮血。

“啊!”地一聲慘叫,秋端茗似受了極大的驚嚇,她猛然甩開手中的茶盞,一臂拉住霜蘭兒的胳膊,顫顫道:“道長,為什麼,那紙錢燒了一半都滅了,都飛了出來”

霜蘭兒低首,望著秋端茗緊緊扣住自己胳膊的手,那十指塗滿丹蔻,如鬼魅般妖冶,皆還是秋端茗從前囂張跋扈的姿態。想不到如今,她也有這般害怕的時候。

心中掠過一絲快意。霜蘭兒的臉有一半落在燭火的陰影中,她淡淡開口道:“娘娘,這沒什麼,紙錢本是陽間之人燒給陰間之人花銷所用。如果燒紙錢的火屢屢滅了,說明陰間之人不要您的錢。娘娘,大約是秋姑娘她不要您的錢。”

“什麼”秋端茗整個人向後猛然跌去。秋若伊,不要她燒的紙錢,這可是在怪她是在怪她麼

“要不,娘娘您多上幾柱香,以告慰亡魂罷。”霜蘭兒從旁提議道。

秋端茗一聽,像是抓住了最後救命的稻草般,她急切起身,取了幾支香點上,插在了香爐中,再點了些香,直至將香爐中插滿,她猶嫌不足,還在拚命地點著。

一時間,靈堂中香火的氣味極濃,沉寂寂地熏人。焚香過多,滿屋子皆是乳白色的香霧繚繞,漸漸彌漫,直至輕煙將整間屋子都徹底籠罩。

幾支頭先的香滅去,秋端茗一眼瞧見,連忙又點上幾支。周而往複。

她的手,不住地顫抖著,抖得好似風中飄零的落葉般,她將香湊在一盞長明燈上點燃。因著她手的顫抖,引得長明燈的燈芯亦是在微微晃動,忽明忽滅。

秋端茗害怕極了,口中不住地說著,“若伊,你別怪我,你千萬別怪我。秋家的女人不容易,我也是不得已的。你別怨我,你娘心地善良,她從沒怨過我,你也不會怨我的,對不對若伊別怨我你安息罷”

霜蘭兒冷眼瞧著,心中不恥。秋端茗的話聽著令人作嘔。她突然喊出聲道:“娘娘小心,這可是指路靈燈,若是不小心熄滅,魂魄不知該往哪裏去,可是會一直來糾纏的。”

話音剛落。

又是一陣陰風刮過,滿室的燭火驟然熄滅,連同秋端茗正在取火點香的指路靈燈。

突然而至的黑暗,令秋端茗的恐懼升至極點。眼前一片漆黑,唯有她手中已經點燃的香,紅紅的火星在漆黑中跳動,好像一雙雙鬼的眼睛。

“啊!”地一聲,秋端茗仿佛被烈焰燙到般,她忙將手中香火丟棄。這一驚將她嚇得不輕,喉嚨仿佛被人生生卡住,接下來竟然連喊也不會了。

黑暗中,霜蘭兒慢悠悠地擦亮了火褶,將最遠牆角處一支燭火點燃。

也不知是哪邊偏廳的窗子沒關好,冷風在屋中來回穿梭著,驚起白幡翩翩直飛。那昏暗的燭火幽幽飄忽不定,映在周遭物事上,好似有無數人影投落地麵,竟像是浮起無數黯淡的鬼魅。

秋端茗更是害怕,牙齒不住地打顫。

忽然,她平日裏銳利如鷹,充滿狠辣之色的眸子陡然睜圓,不可置信地望向牆角。那一刻,毛骨悚然的感覺驟然襲遍全身。

牆角處的矮花幾上,竟是坐著一人,雙腿懸空,瞧不見腳。清爽的眉目,靈動的雙眸,一襲桃粉色水紋綾波裙,外罩一件雪白的彈花坎肩。這,無疑是秋若伊,而且她穿的竟是那日死在皇宮中的衣裳。

秋端茗大震,這套衣裳,她明明親眼看著宮女將之燒毀的,已經燒成了灰燼,怎可能還在呢?而且若伊她的臉色,如此蒼白,好似一朵被風吹落的花瓣,她坐在花幾之上,沒有雙腳,正泠泠望著自己,神情有一分幽怨,有一分恨毒,還有一分淒婉。

秋端茗驚得說不出話來,難道說,方才指路靈燈不慎熄滅了,秋若伊的魂魄不知該去哪裏了,所以才來找自己的麼?

惶恐之中,她語無倫次,“不,若伊,我不是故意的。燈滅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快走罷,你別來找我!”

霜蘭兒佯裝不解,湊上前問道,“咦,娘娘您在和誰說話呢?”

秋端茗伸手指了指花幾,“道長你看,她在那,你沒看見麼?”

霜蘭兒望了望秋若伊所坐的方向,她與秋若伊交換了個眼神。其實,秋若伊這身衣裳當初就備下兩套,就是等著今日所用。霜蘭兒上前一步,她突然握住秋端茗嚇得冰冷的手,麵上笑容詭異,聲音澀啞著寬慰道:“娘娘,那裏根本就沒有人啊。娘娘您是不是看錯了?”

此時霜蘭兒的手比冰雪還要冷,她是故意用冰水凍過的。這時突然握住秋端茗,她自然是將秋端茗激靈靈一凍。

秋端茗忙低首,望向霜蘭兒纖白如紙般透明的手,那慘白慘白的無名指上,正戴著一枚翡翠戒指,老舊褪色的赤金,陳年的翠玉中間隱隱可見一道歲月的裂痕。

“這是”秋端茗麵孔霎時變得雪白,胸口劇烈起伏著,整個人不住地發顫著,她斷斷續續問道,“這戒指,你是哪裏來的?”

霜蘭兒作勢抬起手,仔細瞧了一眼翡翠戒指,微笑道:“娘娘不認識了麼?這就是我的戒指啊,我一直戴著的啊。”

“你!你的臉為什麼突然這麼白!剛才還不是——你是——何玉蓮?!”秋端茗似受了極大的驚嚇,“不,不可能的,你早就死了,你早就死了!”

屋內,又是一陣陰風掃過,卷起素色的白幡獵獵直飛。拂過秋端茗的臉龐時,輕柔好似鬼的手在撫摸著,她更駭,連滾帶爬向後退去,手指顫顫指著秋若伊,“你為什麼要來找我。我並沒有害你,我並沒有害你啊!我隻是想將你找回來,我一直隻是想將你找回來的。”

秋若伊自花幾上飄然躍下,她的裙子很長很長,完全沒住她的鞋邊,隔著朦朧煙霧,遠遠望去,她像是漂移過來般。雙手籠在長長的雲袖中,她的聲音有著近乎縹緲的空洞,“找我回來?讓我嫁給賢王,好做你們的棋子,重蹈我娘的路,是不是?”

秋端茗大駭,步步向後退著,直至無路可去。縮在牆角,她連連擺手道:“不不不,你不會重蹈你娘的悲劇,你看太子最終不是被我們扳倒了麼。龍騰我們早晚也會送他上西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