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伊一驚,她連連後退幾步。心底某個角落中似被利爪狠狠一抓,漫漫生出一股寒意,凍得她整個人格格發抖,幾乎不能動彈。
她殺了人,她竟真的殺了人。雖然她很想秋端茗去死,雖然她在棺木縫隙中瞧見秋可吟推到了秋端茗,可她隻想見死不救。除卻之前的一時衝動,她並沒有想親自動手殺了秋端茗。
此時,地上,道道淋漓的鮮紅,點點血跡斑斑,如一樹一樹耀眼鮮紅的桃花盛放。
她的臉上、她的衣上皆是點點血水。
那樣靜,死亡一樣的寂靜。
她下意識地取出絹帕擦拭著自己的臉和衣裳,卻忽然聽見“劈啪”一聲,那是火燭燭心爆裂的聲音。
她隻覺得害怕,心怦怦直跳。喉頭咕嘟地哽咽了一聲,她又向後堪堪退了兩步。
不想“哐啷”一聲,她竟是不慎碰落燭台。接著又是“騰”地一聲響,一團金星耀眼的烈焰在她腳邊驟然騰起。轉身去看,竟是那掉落的火燭引燃了垂落至地的雪白帳幔。
火舌,猛烈竄起,瞬間便吞卷了一切。
秋若伊不禁慌了神,她扯下長長一段帳幔,本想撲滅火焰,哪知卻反倒助了火勢。無奈之下,她隻得匆匆奔出靈堂。她不能再待下去了,若是她還回棺木中,隻怕連自己都會被燒死。可若是她就這麼走了不妥!想了想,她踏出靈堂的一腳又縮了回來。趁著火勢增猛之前,她將秋端茗拖入偏廳的棺木之中,又在各處皆放了幾把火,這才離開。
既然要燒,就燒得更徹底更猛烈些罷。
秋若伊離開約幾十步遠時,似有人發覺了宰相府中著火,尖銳的喊聲響徹雪夜,像是一道霹靂劃破長空,“快來人啊,走水了!快來人啊,走水了!”
她低下頭來,高高立起衣領,掩去容貌,往後院走去,她在宰相府中生活過好長一段時間,對這裏的一切十分熟悉。她的身後,遠處的靈堂,火勢越來越大,濃煙刺鼻的氣味逐漸彌漫,無論她走到哪裏,都能聞到。
宰相府後院本是些下人住的地方,此時也紛亂鬧作一團,婢女小廝紛紛拿著水桶、臉盆跑出來,有的裝水,有的幹脆裝上滿滿一盆積雪,皆朝起火的地方趕去。
秋若伊隱身在一處大樹後,待人稍稍少些時,才往後門走去。
空氣冰冷,迎麵撲來。鼻端有生冷的疼痛感覺,手腳俱是涼的。
秋端茗死了,祥龍國當朝最尊貴的貴妃,就這樣死了。還好秋端茗死了,不然她臨死前發現的那個秘密秋若伊此時一想起,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她不能讓人知道這個秘密,他日龍騰即位,庭瀾必定帶著秋景華退隱南地,而她這個死而複生之人,將名正言順地接管秋家的一切,秋家在祥龍國各地的勢力,全部的財富與榮華。她需要這樣顯赫的身份,輝煌的頭銜,還有數不清的錢財,才能配得上她的心上人。她要幫他,無論是財力還是能力,她都要幫助他。秋家的一切,都是她的,也隻能是她的。
為了他,即便是殺人,即便是心永墮入地獄之中,又何妨?
終有一天,他會知道,隻有她,才配站在他的身邊。
天太黑,她走的又心急,不想迎麵竟是撞上一人。
那人麵有淒惶之色,大約是方才聽說靈堂著火匆忙趕去。一身杏色宮錦,滿頭青絲來不及梳理成髻,隻是以一支鏤花金簪鬆鬆綰住。撞上秋若伊後,那人勃然大怒,“讓開,我要去瞧貴妃,你滾遠點。”
囂張跋扈的聲音,十分熟悉,分明是秋端茗身邊的宮女竹青。
秋若伊自然是認得的。她不由愣住,如今她是個已死的人,若是被竹青瞧見,那殺害秋端茗一事,她如何能脫得了幹係。
適逢竹青抬頭,她一怔之後,看清楚了麵前之人竟是她直直盯著秋若伊,姣好而高傲的麵龐上逐漸露出驚恐的神色,大喊一聲,“啊!鬼啊!”
秋若伊心想著,不如繼續裝鬼嚇唬竹青,於是她步步緊逼,向竹青靠近。
竹青麵孔變得雪白,驚惶之下想去摸索著什麼保護自己。可突然,她猛地朝秋若伊身後望去,她雙手發顫,指著秋若伊身後在雪地中的長長一串腳印,道:“不,你不是鬼,你不是鬼。鬼是沒有腳印的!可是,你怎麼可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