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誰說一日就不是一生一世 (2)(1 / 3)

擇了什麼,但是我猜”

“他選擇了死,對麼?”她淒惶接過話。

她怔怔立著,整個人突然沉靜下來。緩緩落座,她的呼吸十分均勻,紫色衣襟的胸前看不出半點起伏的漣漪。

她如此平靜,過於平靜反而讓人覺得可疑。

秋庭瀾深深凝眉,低喚一聲,“蘭兒,你要不要緊?都怨我,本不該說出來”

她突然打斷,“庭瀾,我本不善彈琴。但是少筠喜歡,我練了有些日子了,你要不要聽一聽?看看我長進些沒,還有什麼需要改的?”

“蘭兒——”

秋庭瀾還待再說,她素手十指已是按上琴弦。

屏息靜氣,曲隨人心,似是一幕幕往事略過。起先曲調激烈詭異,充滿疑惑好似他們的開始,充滿誤會。接著曲調突然轉為平緩,慢慢秋日,星夜原野,泛舟花燈,道不盡的綺麗婉轉,皆是歡快的音符,讓人留戀,隻願醉在其中。可是,這樣悠揚的曲調,終有鬥轉的時候,十指獵獵翻動,仿佛金戈鐵馬,仿佛荒蕪沙漠,仿佛是希望,卻又仿佛是絕望。漸漸憂傷,連寂寞都要掩耳不忍聽聞。

她懂他,他這樣的人,怎會選擇失憶呢。

若要他失憶,永遠不會再愛。她想,他寧可死。

他的時間不多,所以才會有後麵的一幕幕她懂,她都懂

她出神彈奏,突然,指錯弦驚。

冰火相煎之中,“錚”聲暴起,尖銳突兀的聲響似金戈之音生生劃斷了這一曲,一滴暈紅沿著她白皙的手指淌落。

那抹鮮紅,令秋庭瀾一驚。

他懊惱道:“蘭兒,我不該告訴你。你若有事,我該如何向少筠交代?”

她起身,唇邊略過一抹笑意,好似雲層間漏下的一隙泠泠月光,沒有溫度,且遙不可及。擦去指尖血跡,她淡淡道:“你瞧,我技藝不精,琴弦都斷了,還需好好練習。”

“蘭兒,你——”

她依舊微笑,“庭瀾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會好好活下去,少筠一番心意,我怎會辜負呢?況且,我還有君澤要照顧。你多想了。能知道真相,我總算不枉此生,你不用為我擔心。”

“當真?”秋庭瀾尚有一絲疑惑,可無論怎般都看不出她傷心欲絕。他稍稍寬心,如此最好,她能體會少筠用情用心,好好活下去,這也是少筠所希望看到的罷。

霜蘭兒用力點點頭,“當然。”

“如此我就放心了。”他轉身,仍不忘叮囑一句,“我改日再來看你。”

她微笑頷首,目送著他頎長的背影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直到此時,她努力維持的笑容,在一瞬間崩塌。

淚水,大顆大顆滾落,無聲蜿蜒在她的麵頰之上,好似奔騰衝下的山泉,無法停息。

她想,她的麵孔一定失去了血色,全身冰冷冰冷的,沒有半點溫度。

她的心,好痛好痛,身上好似被一把生鏽的刀子不停地割著,割得她血肉模糊,眼睜睜地看著它鮮血模糊,疼到麻木。

突然,她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腥甜的汁液蔓延在口中齒間,胸腔的血氣澎湃到無法抑製。

她想起了,自己在北夷國的查索裏城醒來。

她想起了,自己身上穿的大紅嫁衣她想起了,自己脖頸間的玉扳指伸手,輕輕拂過手腕,那裏,是他留下的印記

朝朝暮暮,歲月流逝,痕跡依舊在。

可是,他這個人,卻是不在了。

仿佛還是他慵懶的聲音,尾音拖得長長的,無賴地喊著,“霜霜”

她再也聽不到了。

她再也見不到他了。事實上,她中箭之後,從前看似輕浮無恥的他就不在了,他再也不會逗弄調戲她,不會哄她開心,再也不會氣得她兩頰通紅。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

她深深吸一口氣,指甲狠狠掐進掌心肉中。

掩麵,失聲痛哭。

其實,他是那樣了解她。他了解她,所以他知道她的心氣脾氣,若是知道真相,必定會去做傻事。

不了解她的人,是秋庭瀾。

以為她會好好活著,會沒事的人,是秋庭瀾。

少筠那樣了解她,所以才苦苦瞞住她。

事實上,他是對的。

如今,讓她知曉了真相,她一定會去做傻事!一定會!

夜風一點一點吹過,掀起她紫衣飄闕,仿佛一隻憂鬱的蝴蝶,即將騰飛。

他是對的,她會去做傻事,而且是一定會。

那一刻,月下,風中。

她暗暗起誓。

少筠,你等著我!

*************

數日後,楓葉紅遍了山坡。

午後別院中,著墨正在清掃著院中滿地落葉。

霜蘭兒在君澤午睡的門口默立良久,聽得室內呼吸之聲平穩而細弱,她終伸出手,輕輕推開房門。

屋內簾子放得很低,幾乎遮住刺目的陽光。她輕輕走近床前,長久凝望著君澤睡著的麵容,他還那樣小,那樣可愛,粉嘟嘟的小臉,水潤得讓人想掐上一口。

望著君澤正睡得香甜,她右手微顫,伸向前,手指眷眷撫上他的眉,他的麵龐,那肌膚如綢緞般光滑,又似白玉般細膩稚嫩。

君澤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斷斷續續喚道:“母妃父王”

她怔在那裏,心中仿佛被什麼刺了一下,猛地收回右手。

又過了許久,君澤幽幽醒轉,他騰地一下自床上爬起。見是霜蘭兒坐在身邊,小鹿似的眼睛眨呀眨,神情繃緊中有一絲戒備,半響他才道:“是你呀。”

霜蘭兒微微一笑,柔聲道:“是我,君澤今天乖麼?”

他點點頭。

她又問,“該認的字,今天學好了麼?”

他又點點頭,像個小大人般,“嗯,下午溫習一遍。”

她依舊微笑,“叫我一聲娘親,好麼?”

君澤幼小的眉頭輕輕皺了下,猶豫間,張了張口,終究沒有叫出口。

此時著墨正好收拾完進屋,聽得霜蘭兒這般問,她連忙拉了拉君澤,“叫一聲娘親啊,君澤,她可是生你的娘親啊。”

難得著墨的言辭嚴厲了些,君澤頓覺委屈,不禁紅了眼圈。

霜蘭兒語帶憐惜,“算了,著墨,他還小。況且我從小未能帶他。”起身,她輕輕拍了拍君澤的肩頭,又愛憐地摸了摸他的小臉,“去玩罷。我要出去辦點事,這些日子不在,你要聽著墨姐姐的話,好麼?”

他歪著頭,輕輕一點。

霜蘭兒又吩咐著墨道:“我給他新作了冬衣,放在內室第二個櫃中。君澤身底子不錯,但可能承繼我,有些陰寒,記得冬日多給他喝些棗湯。還有”

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君澤忍不住問道:“你會去很久嗎?什麼時候回來呢?”

霜蘭兒喉頭哽咽,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蹲下身,她親了親他的小臉,“我也不知道,也許很快,也許很久。”

說罷,她飛快轉身,“我走了。著墨,君澤就拜托你了。”

大步朝門外走去,她一刻都不能再停留,若是再待,隻怕她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君澤,她的親子,至今不肯喊她一聲娘親。他還小,天長日久,總能接受自己。

可惜,她沒有時間等,也等不到了

走至門口時。

身後傳來君澤稚嫩的聲音,“那你要早點哦,我等你回來。”

她一怔,停一停,沒有轉身,快步離去。

心中,酸澀的感覺層層翻湧,卻還夾雜著一絲欣慰。

下山的路,很長很長。

秋風吹紅了滿山遍野。

層層楓林,有的像一串串正在燃燒的爆竹,有的枝頭像綴滿著密集的蓓蕾,紅瓣黃蕊交輝,色彩豐富。

從前她並沒覺得楓葉美,大約隻有龍霄霆一同看楓葉時,她覺得楓葉特別美。

此刻,她的身周,火紅的楓葉在她看來卻是漫天燃起一團團熊熊烈焰,直欲將她徹底燃燒。

她越走越快,幾乎不能控製腳下的步子,直至飛奔起來。

一切,終將結束。

那就讓她親手來結束!

***********

祥龍國天淩一年,又逢中秋。

今年的中秋,較往年要早些,倒是與四年前同樣。

繁盛的祥龍國,上陽城中,人們都做好了團圓的準備。街上車水馬龍,往來繁忙。

本來,這將又是一個美好絢麗的節日,可到了下午卻無端端下起了雨。

天邊,陰沉從頭頂潑灑而下,冷冷雨絲滑落,處處青牆底下有青苔帶著潮氣四處蔓延,連帶人的心,也漸漸成了荒蕪如死的冰涼。

下雨的中秋,該如何點花燈,放煙火?所以,這注定是一個淒切的中秋。

昔日的瑞王府,如今空無一人。並不是蕭涼,隻是無人居住罷了。這裏的景色依舊是極美的,白日裏陽光空濛,樹木青黛含翠。到了夜間,重重疊疊的飛簷翹角,其上數不清的銅鈴,會在夜風中發出婉轉清越的鈴音襯著冷湖夜色,宛如人間仙境。

龍霄霆獨自走在府中的鵝卵石子小路上。

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他自己的腳步聲,重疊回響。

四周,幽靜的黑暗與淡蒙的光影交替,讓他如踩在雲端,悠悠蕩蕩中有著無盡的悵然。仿佛是習慣一般,每年的中秋之夜,他都會在醉園中獨自度過。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年複一複,不同的是,今年的瑞王府空無一人,隻因他已登上帝位。

相同的是,醉園之中,從來都是冷冷清清。

走進醉園,天已暗黑。

倏地,醉園之中有一點亮光,驟然點起,在風雨中飄搖晃動。

他愣了愣,修長冰涼的手指,將自己額前垂落的長發撥至耳後。他這才看清楚了,這是一盞蓮花燈籠,幽幽亮著,懸在屋簷下。幾許細雨打上燈籠,那火焰顫顫跳動,忽隱忽滅,竟有一絲瀕臨死亡的美。

黑暗背光裏,似有一人正立在屋簷下。那人手中正挑著長長黑色的杆子,將燈籠掛上屋簷。

“呲”地一聲,又是一盞蓮花燈籠點燃,掛上屋簷。

一盞,又一盞。整整七盞,依次掛上。

光線,愈來愈亮。掛燈籠之人正背著身,燭光悠然照上,那身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光。

雨,越下越大。

龍霄霆微微抬起手中純白的傘柄,露出佩戴著黑玉額環的額頭,眸中清澈明淨依舊。

燭火那樣亮,他瞧清了,麵前之人穿著天一般藍色的華美長衫,透明若鮫紗的七彩披肩長長拖曳在地上,似為夜晚帶來了兩道絢麗彩虹。

他屏住呼吸,隻覺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比雨點更急切。

終,那人緩緩轉過身來。

未挽起的長發,齊齊垂在腰間,像是煙雨中潑墨寫意的一方瀑布,一絲裝飾也無。

雨水沿著殿簷的琉璃瓦潺潺而下,好似在她麵前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水簾。

“蘭兒”他低喚一聲,聲音已然沙啞顫抖。

這一刻,他隻覺身前之人雖在咫尺之間,卻仿如隔著萬水千山般遙遠。

隔著雨簾,霜蘭兒淡淡望著他,他的樣子,依稀還是他們相遇時。一身的白,連同手中的傘,也是白色。夜是漆黑的,他額頭一點黑玉,也是黑色的。平時和諧溫然的黑與白,在今夜顯得格外憂傷。

風起,將燈籠吹得直晃。

時至深秋,有大片大片的落葉,在風雨中簌簌飄落,墨黑的,就像是天邊灑下大把大把的陰沉,將他們遠遠隔絕。

這樣的她,如此疏離。他心中一慟,握著傘柄的手禁不止輕輕顫抖著。

她略略偏過身,長長的秀發與肩上七彩的披風在風中輕甩,如同輕盈翩飛的粉蝶。聲音清淩淩的,帶著一分迷人的磁性,“皇上,你瞧,這個樣子像不像我娘?”

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中油紙傘掉落,被風雨吹開很遠很遠。

“你知道了?”他問,“是若伊,她都告訴你了?”

“嗬嗬,隻要是真相,總有一日會被世人所知的。這有何奇怪?皇上,原來秋佩吟就是我娘,難怪我這個替身扮得很像。”她輕輕一曬。

眼角擠出一抹戲謔,她繼續道:“你說是不是冥冥中有天意?我們第一次在雨中相遇,哦,還有我身上這身天一般藍色的衣裳,是不是像極你和她的初遇?”

“你身上總是有著百合花的清香,聽說這種香我娘最是喜愛。”

“還有,你尋雪雁玲瓏花時,著素衣,焚香沐浴,食素食,忌言慎行,廣施善行,聽聞都是為了我娘,真是令人感動。說起來,我真要好好謝謝你呢,若不是你三番兩次救我,如今我怎有機會站在你麵前?”

“對了,你邀我看皮影戲,我都沒有機會好好謝你。”

“不過,我想說的是,民間的皮影戲,那可真是沒有皇上您自己演得好呢?”

此時天上,無根雨飄飄落下,打濕了他的額發,晶瑩的水珠順著發梢點點落下。

他身軀戰栗,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你看到了?你看到了我一個獨自演皮影戲那”

她冷冷一笑,抬頭望了望七盞明媚的燈籠,“是啊,我看到了,也聽到了。”

突然走上前一步,她無謂笑了笑,“本來,我受盡委屈,被你的母妃、你的王妃威脅,我想將這一切都告訴你的。”頓一頓,她似想起了那夜,輕輕皺了皺眉,“真感謝你及時讓我看到了這一幕,讓我這個一直蒙在鼓裏的人終於認清現實。”

“是呀,我怎麼會這麼傻呢?你早說過了,你對我,隻是同情罷了。我怎麼就不明白呢?至始至終,你的心中隻有我娘。”

“你對我的好,是從我被毒啞開始。看過你獨自演的皮影戲後,我才終於懂,原來我娘也曾被人毒啞,你不過是念及往事,憐惜我罷了。哎,四年前的楓葉可真美,不知你當年是否有緣同我娘一起觀賞呢?”

她一字一字,陳述著往事。這些話,她從沒有機會說,也不屑說。

他一字一字聽著,如今他終於懂得,緣何她不告訴他自己所承受的苦,所承受的威脅,隻因她瞧見了他獨自演皮影戲的那一幕。隻是,他想,也許她並沒有看完。她隻看到了皮影戲的一半,至於剩下的,她一定沒有瞧見

可他與她,這一生,便是這樣生生錯過的。

從那以後,她選擇答應母妃的條件,離開他;而他選擇了不信任她。

他們兩人,就這般愈走愈遠,直至永遠無法回頭。

雨越下越大,仿佛鞭子抽在身上,一記又一記,生生的疼。他身上衣衫全都濕透了,瑟瑟地冷。可縱是冷,又如何寒過他的心冷?

她深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稍顯激動的情緒。今晚,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怎能輕易激動。想著,她又是猛吸了一口氣。雨中的空氣,帶著一絲草木清新,頓時淨化著她紛亂的心緒。

靜靜凝望著他,她努力綻出一朵純淨的笑容,“你還沒告訴我,我這樣子像不像她?”

他清潤的眸中閃過一絲難言的淒愴,“其實你們並不像。也許你長得頗像你的父親。隻是你站在那,無端端會讓人覺得是她。”

她低首,撥弄著袖子上一枚南海珍珠,那樣圓,幾乎捉不住手。再抬起頭時,已是微笑,“是麼——”頓一頓,她又道:“皇上何必站在雨中?不如到屋簷下避避雨,若是不慎傷及龍體,民女可是擔當不起的。”

他輕輕蹙眉,徐徐步至屋簷下。與她,不過一尺距離,可他卻感受不到她身上分毫氣息,隻有冰冷。

夜色更濃,嘩嘩雨聲擊打在屋頂上,仿佛奏響一曲纏綿。

他緩緩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她並沒有拒絕。

他的掌心是溫暖的,卻無法傳遞給她,她的手依舊是那樣冷。心中一慟,迷蒙的眼中折射出無窮的悔痛,他突然道:“蘭兒,每逢下雪時你都會痛不欲生那雪貂之毒,是我對不起你。”

她微愣。

他補充道:“我找到小夕了,過去的事我已然知曉。蘭兒我”

“嗬嗬。”她還是那樣的微笑,“都過去的事,提它作甚。雪貂之毒,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麼,相反挺好,正好年年都能提醒我。提醒我,當年是多麼的無知!”

他不想她這樣回答,俊顏在刹那間變得雪白沒有人色。

“其實”她微微一曬,“這段日子我仔細回想,我們之間,何曾有過真正的甜蜜?”

一步一步靠近他,直至兩人間毫無間隙。

他依舊握著她的手,隻是那十指似僵住的石雕,一動也不敢動。天知道,她還願意靠近他,是多麼令他震動。

她緩緩抬頭,無比寧靜。

彼此相望,同樣的往事在麵前翻湧。四年時光,並不長,可對他們來說,卻比這一生還要漫長。

她的心,一時在烈火中熊熊燃燒,一時在寒冰裏苦苦掙紮。她愛過他麼?無疑是的。曾經無數個深夜,她無法入眠,想著他念著他,期望他對自己有情,哪怕隻是一分一毫。他曾那樣誤會她、傷害她,她不是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若知曉真相,他會是懺悔還是冷漠?又會是何種場景。

她曾無數次想過,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真的這天來臨時,她已然心死,真相對她來說已經毫無意義。而她滿心惦念的,已是另一個人。

命運是多麼可笑。他滿心惦念的人,原是她的娘親。她竟不知自己是該感慨,還是該怨恨他。剪不斷、理還亂。今夜,就讓她將一切結束。

她醞釀了許久,唇邊輕輕一勾,露出一抹最迷人的笑容。似朝陽,又是暗夜突然盛開的幽曇。

眼前的他,還是從前那般吸引人。燭光落下,一縷餘光將他俊美的側麵輕輕勾勒。曾經,她無法抗拒。

再上前一步。她輕輕道:“霄霆,一夜夫妻百日恩,能不能看在我曾經為你生下孩子的份上,吻我一次”一雙美眸,柔光逐漸渙散,有的隻是即將消逝的芳華。

他微微動容,俯身,如薄刃般冷情的唇輕輕覆上了她。輾轉一吻,他隻覺心神都隨之飄飄欲飛,意識模糊起來

她驟然將他推開,唇邊劃過一絲冷笑,他不知,她的唇上沾染了劇毒,足夠令他們兩人都喪命。

龍騰葬身火海,是龍霄霆逼宮奪位而她今夜終於將這一切都結束。

想起少筠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像是突然無力承受這一切,她說不出話來,隻得拚命咬著自己的唇,仿佛隻有藉身體的痛楚,才能壓抑心裏的痛楚。

突然,她大笑起來,笑得不可遏製,“龍霄霆,你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將毒藥染在唇上!”

止了笑,輕輕湊近他耳畔,她字字如鋒芒刺出,“去死罷我會在,地獄最底一層等著你!”

他狠狠一怔。

猛地,他將她納入懷中,再次吻上她。他的吻,毫不遲疑,卻很輕柔,落在她的唇上,反反複複,像是吮吻,卻更像是吻去她唇上所有的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