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誰說一日就不是一生一世 (2)(2 / 3)

所有的罪孽,原不過是他一人的罪孽。

懷中的她,不停地掙紮著,他雙臂越收越緊,直至她再無法動彈,隻棲在他懷中。他的吻,良久綿落,不願放開。他不知道她究竟自己吞下多少毒藥,他隻想將她唇上剩下的毒液盡數吞下。

如果,真有地獄,隻需他一人去

良久又良久,他不舍放開她。

四下裏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很安靜,靜得連風聲都能聽到。他自己的一顆心砰砰跳著,又快又急,每一次收縮,都是一次深至骨髓的痛,仿佛堵著什麼東西一樣難過。每一次心跳,就能牽起蝕骨的痛。

他不想放開她。如果可以,此生他都不想放開她。

可是他與她已經走得那樣遠,就讓她恨他,就讓他一人下地獄,他隻要她好好的。

他深深吻著,望著她睜圓美眸瞪著他,那濃而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一雙翅,在燭火下投下微影。她的幾縷亂發垂在臉畔,神情間卻更添幾分倔強。每一樣,都叫他深深著迷。

他的短暫凝望,令他稍稍鬆動。

她一得空隙,踢著,打著,用盡所有的方式掙脫他,唇齒間滿是他的氣息,那陌生的氣息,令她的心亦是跟著顫抖。他的目的,她隱隱知道,卻不願去那樣想。

他終於放開了她。

他們兩人的呼吸都是紊亂的,她本是抗拒地抵著他的胸口,眼下卻是緊緊揪著他衣襟。

他竟是不敢動,隻怕自己最細微的動作,也會令她突然放手。他竟然害怕起來,隱隱知道,她若是放開他,那就是永遠,就是永生永世

燈籠的火光映出來是淡淡的黃色,她的臉色本是蒼白的,在這樣的燈光下,更加沒有血色她像是突然哆嗦了下,鬆開了他。

而他的心,在這一刻,終沉至穀底,徹底絕望。

像是受了驚,她揚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

他微微一動,終究是不躲不避,隻聽“啪”清脆一聲,他的臉頰上緩緩浮起指痕。

她這一掌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口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龍霄霆,這一掌我早就想打你了。隻恨不能早些令你清醒。霜連成養育我,等同我親爹,弟弟妹妹尚年幼,何其無辜。受秋家受太子逼迫多年,他走的時候,毫無眷戀,隻想解脫。他的血,浸透了我的衣裳你混蛋!”

洶湧的眼淚湧出來,她從來沒有這樣發泄過,她的喉嚨裏像是有刀在割著,聲音近乎沙啞,“你不是一直想為我娘報仇麼?好,如今我們所有人都死了,總該一了百了。”

他不語,默默看著她,她的眼淚不停地湧出來,她胡亂用手去拭,他試圖替她去擦,她身子往後一縮:“走開。”與此同時,她身子抽搐一痛,痛得鑽心。她先塗抹毒藥,算算時間也該毒發了。

“蘭兒”他見她如此,焦切喚著。卻突然,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來。

不想這時,“啪啪”幾聲連連擊掌,由遠及近,漸漸清晰起來。

霜蘭兒忍著胸口疼痛,轉首,疑惑望去。

屋簷上燈籠漏出一點光,照耀著眼前紛紛落下的雨滴,而更遠之處,則是無盡幽深的黑暗。

終於,那人自幽暗中走出。

清俊的容貌,不苟的衣裝。竟是太醫沈沐雨。

他並沒有撐傘,全身淋濕卻絲毫不顯狼狽。望了望龍霄霆唇邊蜿蜒而下的血跡,他突然仰頭大笑,片刻後才停下,“看來,今日我來的很是時候,看了一出好戲。”頓一頓,“不過呢,這處戲還差了點什麼,自然由我給你補上。瑞王?哦,不,應該是皇上才對。”

伸手,他自衣襟中取出兩枚黑色的藥丸。

輕輕走上前,他將藥丸分別塞入他們的口中,幽幽歎道:“我不知你們會服毒,很可惜這不是解毒之藥。這隻是‘一夜忘’的解藥。有些事,皇上你也該想起來了。”

藥丸入喉。

隻一刻便化入唇齒之間。

頭昏沉沉的,也不知過了多久,竟像是一生那麼漫長,又像是十分短暫,她隻覺眼前似有走馬燈,不停地轉來轉去,那亮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記憶中有明滅的光,閃爍著,像是濃霧深處漸漸散開,露出一片虛幻的海市蜃樓。

她忽然,看見了自己。

看見了那一夜。他緩緩揭開自己的衣袍,一寸一寸,一點一點室內,似有香霧繚繞,他的心跳得那樣快,愈來愈快,伸手,他拉開自己的腰帶。

雪白的床帳,似一大片飄飄飛雪,幽幽垂下,遮去一天一地的明光。

她麵色淒然,隻靜靜等待著。

可良久,他竟再無動作。身子被他沉沉壓住,她艱難轉首,卻見他長長的睫毛扇動著,已然昏睡過去。

她很想起身,可惜自己亦是頭腦深重,沉沉的眼皮即將合上。

光影閉合的最後一線間,她瞧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是沈沐雨與著墨。

這時,天與地似被夜幕重重籠罩起來,連最後一分光亮,也瞧不見了。此後,她再無知覺,醒來後已是第二天早上。

雖然她不知沈沐雨與著墨這般做是何目的,但有一點她能肯定。就是——那一夜她與龍霄霆什麼都沒發生。那君澤豈不是

她潔身自好,若說曾經隻有一次,那就是皇帝壽宴她與龍騰被設計捉奸在床的那一夜。

天!記憶恢複。她的身子狠狠一震,就是一個晴天霹靂,近在耳畔,轟然擊下。她全身都顫抖起來,臉上迷惘得像是不知所措,明淨的眼裏起初隻有驚詫,漸漸浮起欣喜、愛憐、哀傷、懊惱複雜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一刹那到底在想什麼。

身上沒有半分力氣,她的眼淚再度湧出。若君澤是可她卻不能再見到他了

她抬頭,目光對入龍霄霆平靜無波瀾的雙眸,那樣平靜,好似山風吹過冰封的湖麵,激不起半點漣漪。她半是驚異,“你一點都不覺得震驚,難道你早就知道了?”

他並不否認,隻寂寂望向宮燈,“那一箭後,我以為你死了。我想所以,我早就尋到了‘一夜忘’的解藥。”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她不在了,他怎舍得遺忘他們之間每一點,每一滴。

沈沐雨微驚,“那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龍霄霆淡淡一笑,“十幾年前,秋景華與母妃欲令霜連成毒害太子。無奈東窗事發,霜連成被貶被責罰,不過是做了墊背,終究還是保住了一條命。真正因此受牽連的,是當年的太醫院統領,沈老太醫。”

“嗬嗬”沈沐雨麵上閃過一絲狠厲,“你別假惺惺。當年我爹死的何其冤枉,秋端茗保住霜連成一條命,卻讓我爹擔下一切。我爹一生效力朝廷,最後卻落得個五馬分屍,滿門抄斬的下場!想我沈家,世代名醫,朝朝效忠,基業何其輝煌。最後呢,一百多條人命,死無葬身之地!若不是”

“若不是你與你妹妹著墨,出生時便過繼給沈老太醫的摯友,隻怕你們也早不在人世。沈老太醫這位摯友恰好也姓沈,名喚沈環林。他將你們辛苦養大,讓你從醫,考取功名。又讓人安排著墨如入王府為宮女。為的就是,有著一日能查出真相,替沈老太醫沉冤昭雪。”

頓一頓,龍霄霆字字震聲道:“如今我已為皇帝。昔年的事我已查清,替沈老太醫平反的詔書已然擬好,就放在禦書房中,即便我天一亮便會有人瞧見。”

說罷,他終抑製不住胸口疼痛,有溫熱的液體從他下頜滑落,一滴,又一滴,緩緩墜地。伸手去擦拭,指尖的鮮紅觸目驚心,卻突然覺得不痛了。

沈沐雨微微一怔,旋即不可遏製地大笑起來,指著龍霄霆長久說不出話來。那樣的笑聲太淒厲,直震得枝頭秋葉紛紛墜落,似漫天下起了陰雨。

“龍霄霆!平反當年的冤案就能還回我沈家一百多條人命麼?”

“你不要裝聖人。這些年,秋家所作所為,你為了對付太子,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告訴你!秋家害我們至此,我要的就是秋家滿門同樣償命。還有你,今夜你就要死了,連唯一的兒子都不是你的血脈。活該你有這樣的下場!我告訴你,就是天下改姓,也輪不到留著秋家肮髒血液的人去做!哈哈,你們都被我設計了,這是報應!這就是你們秋家的報應。人在做,天在看!終於有報應了!哈哈哈——我等了這樣久,終於親眼看到了你的報應。”

突然,他衝出屋簷。

大雨紛紛灑落,他“咚”一聲跪下,身子被雨淋得濕透,衣裳呈現出焦土一樣頹敗的顏色,緊緊貼在他的身上。

驟然狂叫,那聲音,猶勝電閃雷鳴,“蒼天在上!父親,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我終於替沈家報仇了!我與妹妹苦心潛在王府多年,從中作梗。他們終於有了報應!秋景華死了,秋端茗死了,龍霄霆也要死了!都死了好!哈哈哈——”

霜蘭兒見沈沐雨神情中有幾分癲狂,連忙問道:“我不明,那我的孩子”

他轉首,冷笑道:“也好,就讓你們入了地府做個明白鬼。”

“秋可吟的病無藥可醫,我早就知曉她不能生育。所以,我並不急。我在王府多年,一切很平靜。直到你來了,我覺得我的機會也來了。是天意,秋端茗按捺不住,設計陷害你與龍騰。哪知事後,我竟察覺你有了身孕”

她愕然,“我是醫者,雖然我體質陰寒,平素月信不準,兩三月才來一回月事。可為何我自己沒有察覺?”

他一曬,“各有所長,你善奇門左道,我則善此道。受孕十日我便能以金針斷出,當時我知曉你有身孕,我知曉若是被他們發覺,你必定死無葬身之地,而我也少了一枚棋子。是以我偷偷在你藥中加了一味藥,擾亂你的脈息,令你自己不能發覺。”

“那時,我正發愁,不知該如何替你處理此事,總覺得你死了反而便宜了秋家,令他們詭計得逞。而這時候,我的機會終於來了。半個多月後,秋端茗竟是想讓你替龍霄霆生下孩子。我知道你已經懷孕機會來了。我一邊做準備,一邊提議秋端茗,給了她一張生男秘方,又說自己能算出你何時適宜受孕,將日子定在了七日後。”

“本來,我隻消在你的脈象上動手腳,瞞住你即可。哪知龍霄霆竟是問我有何辦法可以忘卻一夜。我當時來不及反應,告訴了他有‘一夜忘’這種藥,他當即讓我為他準備。”

“給了龍霄霆‘一夜忘’後,我就後悔了。生怕其中出紕漏,當時我想讓著墨遊說你那晚也服下‘一夜忘’。哪知你也向我要了這種藥。你倆還真是,心有靈犀,連這都能想到一塊去。”

“那夜,我偷偷躲在外邊觀察。當我見你們飲酒,心知大事不好。此藥與酒同飲,不多久便會昏睡。若你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我又該如何解釋你有孕一事呢?當下我隻得找來著墨,將昏睡的你們做成曾經的樣子,換了寢衣,又留下痕跡一切都天衣無縫,瞞過了你們兩個。”

“再之後,我隻消在你脈象上做手腳即可。時日差的不多,不到一月而已,再加上你本就月信不準,難以察覺。不過”他停一停,望向龍霄霆,“你既早就想起,早就知道龍君澤並非你親子,你緣何不揭穿我?”

龍霄霆唇邊尚在淌血,他極力舒展著自己疼痛的容顏,“我自恢複那夜記憶後,我便懷疑你了,我想蘭兒肯定也被你一道設計了。於是我暗暗去查你做這一切,情有可原,所以我不想追究你”

“是麼,可是我卻不想放過你!”沈沐雨冰冷道,“我要等著看你,慢慢死,怎樣死。我很樂意。還真是省事,想不到霜蘭兒會下手殺你,省的我動手了。”

龍霄霆眉心劇烈一顫,像是被風驚動的火苗。他不知霜蘭兒究竟下得是什麼毒,也許並不是見血封喉,也不知還有沒有救。他緩緩依上門邊梁柱,字字道:“你要我死,我無異議。隻是蘭兒她無辜,醫者父母心。你救救她,好不好,算我求你!”

沈沐雨眼中隻餘冷漠,“若不是方才聽到你們的對話她的確無辜,我也同情她。救她不是不可以,不過,原來她也姓秋,那就怨不得我了。你們兩個一起下地獄罷,哈哈哈!”

“不,她是無辜的。秋家的事她從未參與過,求你救救她,求你了!”

“不用說了。”霜蘭兒胸口亦是隱隱作痛,她隻輕輕道:“我既然親手配製毒藥,必定是無解的。雖發作較慢,可也熬不過天亮。”

轉眸,她望著龍霄霆,“我雖中毒比你淺,可我服毒比你早。所以,你不用再說了。”

語罷,她纖長的手指指向屋簷上懸著的七盞蓮花燈,“知道為何點上七盞燈麼?這是引魂的意思,我今日來,就沒有想過活著出去。”

“什麼”龍霄霆頹然跌坐在地,俊顏慘白無色,唯有一道血痕觸目驚心。心中一陣陣悲湧翻滾著,仿佛被千刀萬剮般疼,遠遠勝過他身體的痛。

“父王!”

突然,一聲稚嫩的聲音響起。

霜蘭兒猛地回首,迫不及待地望去,驚得無以複加。但見雨中一個精致的小人兒顛顛跑來,一頭紮進進龍霄霆懷中。

龍霄霆亦是愕然,不願被君澤瞧見,他忙拭去唇邊血跡,“君澤,你怎麼來了?”

此時霜蘭兒已是瞧見著墨,她大驚,“著墨,你怎麼將君澤帶來了?難道著墨,孩子是無辜的,你可不能”

語未畢,著墨已是打斷,“你許久不回別院,君澤嚷著要下山找你,所以我就帶他來了。”

君澤他,會思念自己麼?

這樣的認知,令霜蘭兒眸框濕潤,接著滾燙的淚水落下。

“其實”她頓一頓,望入霜蘭兒漆黑的眼底,“其實,你配置毒藥時,我偷偷換了你一味藥。所以,眼下你們雖然疼痛,卻都不會死!三日之內,自行服下些解毒的湯藥即可。”

霜蘭兒聽得整個人僵在那裏,一動都動不了,隻喃喃道:“著墨,你為何要幫我。從前便是你幫我”

著墨幽幽一歎,“其實,從前我也並非幫你,我也騙了你。為了哥哥,我隻是想通過你揭穿秋可吟罷了。我是有私心的這麼些年,我其實很內疚,你的遭遇我都清楚,卻從來沒有說出來,害你如此淒苦,我不忍見你如此不忍見你拋下君澤去尋死,所以才換了你的藥。”

沈沐雨聽罷,突然狠狠一掌扇在著墨臉上,響亮的耳光賽過雨聲。

這一掌拚盡全力,震得他手發麻。著墨發髻散落,半邊青絲垂在臉頰,細白皮膚上五個鮮紅的指印,唇角慢慢沁出一點血珠。

沈沐雨大怒道:“你瘋了,我們全家一百多口人命,誰來償還?!你居然幫著他們,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哥哥!”著墨力爭,“夠了,真的夠了!我們想要的都得到了。爹爹能沉冤昭雪,我們還有什麼不滿足呢?秋家終於倒台了,他們都有了應有的報應。哥哥,真的夠了。你若殺了皇上,江山社稷不穩,我們就成了千古罪人,蘭兒何其無辜,她至始至終都是受害者。”

“你不要替他們說話。總之,我不會放過他們的。”沈沐雨已然癲狂,他大吼道。

龍霄霆身中毒藥,全身灼痛乏力,如今的他無力製住已瀕臨瘋狂的沈沐雨,隻得將懷中君澤緊緊摟住。

沈沐雨指著龍霄霆恨聲道:“我不會放過你的!你們全家都該去死,你也不例外!”騰地,他自懷中取出一隻精致的瓶子,“火寒毒你一定聽過罷,是我從秋可吟那弄來的。今日就叫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眼看著沈沐雨就要將毒藥向龍霄霆潑去,霜蘭兒猛地向前一撲,抓住沈沐雨的衣袍,大喊道:“不要,君澤會有危險的,不要!”

可是潑出去的水,哪能來得及收回。

那一刻,龍霄霆雙臂環籠,將君澤緊緊抱在懷中,即便拚盡所有,他也要保住君澤。

他靜靜等待著,等著毒藥潑灑。可電光火石間,一道黑影閃過,擋在他麵前,將火寒毒盡數擋下

眾人不防變故,待看清楚來人,皆是吃了一驚。

是消失很久的秋可吟。是她將火寒毒盡數擋下。

君澤最先反應過來,瞧見秋可吟慘白的臉色,他似是受了驚嚇,“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母妃母妃,你怎麼了,要不要緊,哇”

龍霄霆沒有想到秋可吟竟是一直躲在醉園屋中,此時他亦是震驚,薄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終是沒有說出話來。

良久,他才吐出幾字,“你怎麼來了?”

雨漸漸小了,空氣裏是死水一般的靜,周遭的一切好像寒冬臘月結了冰,全都凍住了。

秋可吟似是很痛,她的臉色像新雪一樣蒼白透明。

這樣的她,霜蘭兒從未見過,見慣了她虛假的偽裝,見慣了她的嘲笑,見慣了她的狠毒,如此脆弱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此刻的她,就好似被秋水肆虐的菊花,轉瞬就要湮滅。

秋可吟微弱開口,“霄霆你每年都會在醉園過中秋,我想今年也不例外,我不敢去找你,隻想偷偷瞧你幾眼罷了”

語罷,她連連咳起來,好痛好痛,痛得幾乎蒙住了呼吸,仿佛是刀絞,又仿佛是淩遲。一時好似身置九天寒冰,一時又好似被烈火蒸烤。仿佛有無數洪流在她體內奔騰,全身都要裂開。

她突然一笑,艱難道:“當年我給姐姐灌下火寒毒,如今我也終於嚐到了這滋味是報應,這是我的報應”

斷斷續續說著,“我害了那麼多人,蘭兒,姑姑,若伊嗬嗬,我會有報應的,是不是?可是,霄霆,我是真的愛你我那樣愛你可我知道,你從未愛過我”

“姑姑想我們圓房,你卻推脫說想和我慢慢來那時起我就知道,我永遠都得不到你了。你的心,已經向著蘭兒我多傻,我才知道,原來她才是姐姐的女兒好,真是好如此我輸得,也心服口服了”

“你曾經想休了我,娶她是麼我怎能忍受?霄霆我怎能忍受別人得到你我陷害蘭兒,你也信了,後來你以為冤枉了我,對我格外的好。霄霆,真的,那個新年是我過的最開心的一年”

“可是,我不能生育我是真心喜歡君澤本來我們一家三口會過得很好”

她吃力轉過頭來,望向霜蘭兒,“即便我死,我依舊恨你,霜蘭兒!”

霜蘭兒默默立在風中,一言不發。

秋可吟逐漸倒下,緩緩伏在地上,痛得不能自己。

君澤哭得更凶,“母妃,不要啊,我不要母妃死,不要啊!”

秋可吟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即將消融的春水。艱難伸出一手,她吃力撫上君澤稚嫩的小臉,唇角朝霜蘭兒一努,“君澤乖,她才是你的娘親。是我從她手中奪了你你喊她一聲娘親,今後我再不能陪你了乖,你要聽話”

君澤輕輕點點頭,他望著霜蘭兒,終於喚了聲,“娘親。”

霜蘭兒鼻間一酸,已是落下淚來,伸手將君澤摟在懷中。

秋可吟眼中晶瑩一閃,卻再無眼淚落下,隻以一種看徹生死的淡然,望著龍霄霆,低柔道:“霄霆,你恨我麼?”有溫柔的鮮血從她體內汩汩流出,逐漸帶走她身體的溫度,她極力支撐也無法掩飾眸中渙散的神采,像是燃盡的餘灰。

龍霄霆隻是搖了搖頭。他不想再恨了,他恨了那樣久,究竟得到了什麼,相反,他失去了太多太多若說恨,他隻恨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