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前塵往事(二)(2 / 3)

無顏忍不住道:“你自然也問過他們?”

小傷點了點頭,歎道:“當然,可是我父親卻說他根本就不曾見到過她,而那醜姑……當時,她經病了,問她卻說不知道。”

無顏沉吟道:“那麼是誰救的你呢?”

小傷歎道:“說也難得,當時醜姑雖已病了,但據我父親說,救我的人卻偏偏就是她。”

無顏道:“你認為他們會不會說謊?”因為當時小傷也隻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是以她有此一問。

小傷也沉吟道:“那片懸崖下,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泥潭和沼澤……”也許正是這個原因,他才僥幸未死。他接道:“他們居住的那片陸地也同樣完全被泥潭和沼澤所包圍,飛雪若在那片陸地上,他們縱不說,我也一定找得出。”

既未找到,那麼飛雪最大的可能就是已被泥潭所吞沒了。想到這一點,小傷的目光更加黯淡了。

無顏不忍他傷心,轉口道:“當時你的傷一定很重?”

小傷勉強使自己情緒平靜下來道:“是的。多虧他們兩位老人的細心照料,但既是如此,也過了近半年的時間,我的傷才得以痊愈。”

他歎道:“我的傷雖在半年前就已痊愈,但我出穀來的時間卻是在兩個月前。”他看著無顏的眼睛,緩緩接道:“因為我又花了半年多的時間來尋找出穀之路。”

無顏不解道:“為什麼要找?他們難道不曾告訴你?”

小傷歎道:“因為他們也不知道。”

無顏道:“他們怎會不知道,他們既然能進去,就應該知道出路才對。”

小傷道:“因為他們也是從崖上摔下去的。”

“摔下去?”無顏皺眉道:“他們好好的又怎會摔下去?”

小傷搖了搖頭,苦笑道:“他們沒有告訴我。”

無顏還要問道:“可是他們以前當然想過要出穀來,當然也尋找過出穀之路?”

小傷道:“他們沒有。”他顯得有些感傷。

無顏又不解了,道:“什麼?他們難道根本就不想出穀來?所以也根本就沒去找過?”

小傷又點了點頭。

無顏更不解了,道:“這又是為什麼呢?”她皺眉道:“你父親難道就甘願和那醜姑在那裏呆一輩子?他不是和你母親很相愛麼?”她沉吟著又道:“莫非他是迫不得已,是被醜姑所逼的?”

小傷的目光似又到了遠方,幽幽歎道:“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如此,但我父親和醜姑在那裏的確過得很快樂,他也的確沒有想要出穀來尋找我母親的意思。”這當然也就排除了醜姑逼迫他的可能。

他沉吟著,忽又道:“他對我母親的感受情究竟是深是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對醜姑的確很好,而且他們曾經好像還有過一個孩子。”

他歎道:“隻可惜那個孩子的下落就連他們也不知道,醜姑當時居然還將我當成了他們的那個孩子……我想,她之所以得了瘋病,隻怕正是因為他們的那個孩子。”

他當然深有體會。因為風朋鈴不是為了他什麼事都做得出麼?她當然也可能因為想念孩子而發瘋。

無顏沒有說話,小傷卻又道:“奇怪的是,我父親既沒有要出穀來的意思,卻為什麼又要我向我母親傳達他的歉意呢?”

無顏知道他這是在自我尋思,卻還是忍不住安慰道:“不管是什麼原因,我想你總會弄清楚的。因為你現在既已知道他是你的父親,你去問他,他總會告訴你吧?”

小傷目中卻露出了憂鬱之色,歎道:“他當然會告訴我,但我想無論那是什麼原因,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究竟該怎麼辦?對我母親究竟應該怎麼去解釋?還是就不該告訴她關於我父親和醜姑的事?”這的確是個難解的結。

無顏也道:“可是你母親也許根本就由不得你,她一貫的作風,她一定會逼著你帶她去找他們。”

這幾乎已不是可能,而是肯定,風朋鈴為了獨狐寒既然不惜犧牲一切,現在她既已知道自己思念多年的愛人的消息,又怎會放過?她空非本就從未放棄過尋找獨狐寒?

如果小傷不曾向獨狐寒承諾,他當然會毫不猶豫的帶母親去找他,他此刻也就沒有了煩惱,可事實上,他偏偏承諾了,他怎能食言反悔?

他既不能食言反悔,他母親又一定不肯善罷甘休,這個結他實在沒有法子解開。

他縱然可以因為自己現在和獨狐寒關係的改變而能原諒自己食言反悔,帶風朋鈴去見他,但風月鈴見著他們以後將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他簡直連想都不敢想。一個是前娘,一個是生母,他們之間無論誰遭受到傷害,都是他不願看到的。

若是別人,對風月鈴撒謊敷衍一下也就是了,但他不是,他是他們的兒子,而且他做事從來要求的是心安無愧,卻教他如何是好?他握著的拳頭不禁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無顏就抓緊了他這隻手,安慰道:“不管怎樣,那都至少是幾天後的事了,到時咱們總能想到法子的,你現在又何必擔心?”

世上本就沒有值得擔心的事,奇怪的是,這世上偏偏就沒有一個不擔心事的人——事不是要我們支擔心的,而是需要我們盡力而為的。

正如變戲法所變的,事並不是從無到有的,而是它原本就有的,隻是事前我們不知道,而當我們適逢其會時,我們就認為那是事,就有了事。

人生其實就是由無休無止的事情組成的。

事其實就是一種變化——隻是變化,而不是產行和消失,因陋就簡為一切本來如此,我們去探索其實隻是在對本有的無知去知曉。宇宙間有無窮無盡的變化,也有無窮無盡的事而生命其實就是不斷遭遇變化,不斷逢事化事的一個過程。

而引令我們想要生命的則是求知欲。因無知而求知,因得而廢棄,棄而再求,求而又棄本就是人的本性情。

試問我們若無求知欲,機時無所不知,則無所不棄,那麼生命還會有意義麼?這很難說,因為我們不可否認的是,凡存在的就一定有它的意義,生命既然存在,不論歸宿何方,也一定有它的意義。

無顏本想再說點別的什麼事來安慰他,小傷卻先自笑了,他本就是個堅強無比的男人,他本就是個無論遇著什麼事都笑得出都會真下被擊倒的男人。

他看著無顏忽然笑道:“你可知道我曾經為什麼會將你當作歐陽悠悠麼?”

無顏眨著眼道:“那還不是全仗卜倍老朽整容術的精妙。”

小傷卻搖頭笑道:“絕不是,我們這個時代,又怎會有那麼玄妙的整容術,能將任何一個人的臉改變成他想要變成的人臉?”

無顏疑惑道:“可是他不是明明做到了麼?你不就是在他的手裏變成了鐵心摯麼?”

小傷笑道:“他沒有。既使現在我的鐵心摯的模樣,也有很大差別,隻是沒有人將我和他仔細比較過,所以才會產生誤會。你想又有誰會對一個奇醜無比的男人去仔細觀察呢?”

他看著無顏的臉道:“而你被誤認,這隻因為你和歐陽悠悠之間本就存在許多相似之處。”

無顏覺得好笑道:“你是說一個天下最醜的女人和一個天下最美的女人長得居然很相似?”這實在有點像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