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夜空有一種說不出的寒冷,我身體透出的汗液已經把我和盔甲澆築成了一體,無論是冷還是熱,這鎧甲都像是長在了我的身上,脫不下來,一脫就是一大塊皮。這時刻提醒著我,我是個士兵。
暗夜是如此的黑沉,雖然這高原的星空是如此的晴朗,但是根本沒有人有心思去欣賞這奇幻的夜。人如同是在天上行走,又像是穿行在銀河之間,若是死了,沒準魂魄升天會是和現在一樣的感覺。
我找不出來唐詩裏有什麼軍旅詩句能描寫一場發生在唐兵和吐蕃雪人的戰爭的詩句,王昌齡沒寫,岑參也沒寫,我們這群老粗即不會寫也沒心思寫。何況,與吐蕃雪人的戰爭不是以大唐的名義開展的,而是僅僅以我們蔡將軍個人的名義開展的。吐蕃的藏族軍隊配合著我們,名義上這個藏族部落才是這次軍事行動的主力。我們唐兵隻有三百人,是被借來的。
我沒心思研究這是誰的戰爭,也沒心思研究這戰爭的是與非、對與錯。我隻知道打仗就是殺人,殺人就是造孽。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去造孽那就是抗命,就是死路一條。所以,我是個自私的人,我為了自己的命而去剝奪別人的命,還要口口聲聲的說著戰爭的罪惡。這簡直就是口不對心,簡直就是虛偽透頂。
我鄙視著動物的本能,厭惡性與暴力。結果我卻滿心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求生。這難道不是動物最本質的本能?何況,我並非是一個士兵,我是個有權力的人,這三百人有一個軍事校尉,有三個旅長,每個旅長手下有一百個活人。我就是一個副旅長。我也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渣為什麼能一次又一次的從屠場中活下來,我沒有多高的本事,也沒有冒死的氣勢。我是個膽怯的懦夫,沒有西藏僧兵那麼堅定的信仰,根本就做不到視死如歸。
此時,各式各樣的屠刀映襯在晴朗無比的夜空裏,好像是一曲梵文的神曲,神聖?詭異?壯闊?悲哀?我隻知道這是一群奔赴屠場的屠夫和一群奔赴屠場的犛牛。唐兵自然留露出一股凶猛的氣勢,他們帶著盛世開疆擴土的野心與霸氣。那一股自信能夠覆蓋整個青藏高原,簡直快要衝到霄漢之上去了。
我在想什麼?我還能想什麼?在如此緊張的氣憤之下我又能做什麼?為了擺脫這可惡的恐懼,唯一能讓我感到舒服的隻有長安城裏歌姬美人的裸體。這是我最想得到的,我恨不得現在就能和一個裸女找到那最單純的歡樂。除此之外一切都不是我心裏最最渴望的東西。
唐軍們的頭上冒出了滾滾的汗珠,一絲絲的隨著殺氣而升騰到了天空。遠遠的,寧靜的夜,雪人的部落正在沉睡,仿佛不遠處就能看見他們獵獵飄揚的彩旗,簡直比哈達還要美麗。誰不怕死?誰想死?佛祖啊,不要把那麼大的大山壓在凡夫俗子的心上。
軍事校尉摸著手裏的長刀,冷森森的刀在漆黑的夜裏發出了嘶鳴。我想背誦一首藏族的詩可惜我和那喇嘛接觸的時間太少,學會的藏語實在是難以練成詞句。“ 盡管火把朝下低垂, 火舌仍然向上燃燒。
賢者雖然身居遠方, 也能關照他的親友; 雨雲雖然飄在高空, 卻使莊稼獲得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