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這些倒黴事還不至於對他的大學生活構成威脅。構成威脅的是他竟然考試門門課都不及格,唯一及格的是軍事訓練,跟學分一點關係沒有。這給他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和不平衡。
給他留下心理陰影的是,有一次他睡覺竟然夢到自己在考試,而且考試結束鈴音響了,自己還一筆沒動,他急得手忙腳亂,當時就嚇醒了,更不幸的是他發現自己真的在考試,而且老師剛剛拽走了自己的空白卷子。從此以後他經常夢到自己在考試最後一分鍾,而且每次夢裏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考試,慌忙地嚇出一身汗。
讓他不平衡的是,學校竟然說如果大二上學期還掛科,他就得被退學。在現在這種改革開放的經濟大潮中,哪有商家這樣對待消費者的?當初他爸拖了多少關係硬塞了多少錢才進這麼個破師範學校,沒指望學東西,就指望四年時間都揮霍了,混個本科文憑也是好的。但哪有收了定金不發貨還不返還定金的道理?當年鬥私批修也不過如此了吧?
舉世聞名的墨菲法則依據的是宇宙中熵增加原理,宏觀地說是宇宙秩序趨向混亂,微觀來看,就是麵包掉在地毯上,肯定是蘸了奶油的一麵著地,也是如果大二上學期王剛可能掛科,那他一定會掛科。
這次掛得很蹊蹺,也可以說不怪王剛。學校為了監督老師嚴格完成教學任務,每門課都會要求百分率和不及格率不為零。百分率跟王剛沒關係,頂多算個基數,但是不及格率就總能找到他。按理說他複習了一個多月,不該掛科了,但是線性代數的老師批卷時發現自己透露給有關係同學的試題全班都知道了,以至於每個同學都答到及格線以上,為了保證不及格率不為零,就得在平時成績上做文章。線數老師先是把電話打到了導員那裏,讓找一個出勤率最低的人報上去,導員找來了團支書張思,果然報的就是王剛。事後,王剛跟導員好說歹說,本來導員也不至於不通人情,眼看著王剛因為掛科走人,但是導員一天拖一天,一直拖到成績上了教學係統,再沒法改。王剛對導員的恨自然不必說。
還好王剛早在高中時就知道墨菲法則,提前給那個整天陪酒吃飯的爹打了很多次預防針,不至於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崩潰。王剛的家境也不差,不讀大學也不等於沒出路。但是這口氣始終憋在心裏。那麼多錢花了,還搭了一年多時間,混個肄業證。
這不是第一次被人禍害了,也不排除那個叫張思的團支書,但肯定是最後一次。
所以他想了一個周密的計劃,一個不容有失、細致入微的複仇計劃。
再看看作為團支書的張思。她從小是縣城最好高中的第一名,而且人長得漂亮,在鄉鎮的孩子中,算得上佼佼者。自從上小學,就一直有眾星捧月的感覺。後來高考,聽了老師的話,冒險考一個省會城市的重點大學,當時她不知道老師損人利己的野心,結果差了幾分,二誌願落到了這個師範學校。
入學的時候,她聽學長說馮導員選團支書很有一套,每班最漂亮的女生就是團支書,於是帶著高考失利後的不甘,在這個越破越喧囂的學校裏競爭了班級團支書,爭取盡快入黨。果然,她毫無疑問地當選了。她成績也不錯,在年級都是前幾名,本來以為導員私下通知她,每年一度的國家獎學金評選開始申報了,就打算把名額給她,這不僅意味著成績最優秀而且表明組織能力最好,更意味著八千塊錢的獎金,足夠她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了。這對一個無產階級子弟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但是莫名其妙的是國家獎學金沒發到她手裏,竟然連三千塊錢的助學金都沒有,隻有學校發的一千五百塊的一等獎學金。這讓張思很是憤懣。但是又不知該對誰說。
現在,她沒拿到八千塊的獎學金,不得不依然在圖書館做管理員的兼職,每天工作一小時,隻有可憐的五元錢。張思每天都要從晚上十點開始,在圖書館擺放書,一直到十一點,再一個人回寢室。此時正值期末考試的後期,很多考完的同學已經撤離了學校,異常冷清。不巧的是同學走的差不多了,但是負責學校翻新的民工卻沒走幹淨。前陣子傳出民工晚上猥褻單身女同學的事件。導員也提醒女同學們晚上不要單身外出。後來張思還攜全體女同學參觀了民工犯罪現場留下的證據——兩隻碩大的鞋印從天台的牆壁上一直通到女寢一個窗戶內,觀後不禁毛骨悚然。所以漂亮女生半夜單身出行無異於慰勞底層人群。但是晚上十一點這個時間,除非有所圖,否則誰會冒著零下十幾度的嚴寒出來接一個圖書管理員回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