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了那十公裏武裝越野時的高聲呐喊;
還有,那個穿著軍裝的黝黑麵孔……
回憶一個逝去的人,總是痛苦的,而回憶的過程,將她腦子弄得很亂,死亡真是太讓人害怕了,原本一個好好的人,怎麼沒了就沒了?再也回不來了,而在無數個日夜輪轉之後,除了他的親人和戰友,還有誰會記得他?
這個年輕的特種軍人,這個崇高的軍人靈魂,就這麼默默地離開了,離開了這個算不上美好,還能苟活的世界。
可憐他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談過,人生就這樣結束了。
燃燒了青春之後,這個士兵卻什麼也留不下,最多會在那個偏遠的縣城烈士陵園裏,樹上一塊碑,上麵或許還會寫幾個字——
“渝城軍區特種兵——兵魂”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靈柩,看著他在儀仗隊的護送下緩緩離開,突然,耳邊劃過一聲石破驚地暴喝。
“雷衍,我!”
大驚之下她轉眸,是平時就跟石頭關係最好的二愣子,他盛怒之下忽地衝了過去不管不關抬腳就狠狠踹向雷衍,使勁兒踹,一副拚命的架式。
以下犯上,這在部隊,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可是……
雷衍半絲沒有躲,更沒有避,紅著眼睛任由他踢著,錘著,罵著,不管那個戰友怎麼做,他最多擊退幾步後,再次站得筆直,目光就那麼看著在儀仗隊的護送下慢慢遠去的黑色靈柩。
那個,他的戰友,因為他而丟掉性命的戰友!
“我,我,雷衍,你為了一個女人,犧牲了自己的兄弟,你是個混蛋,混蛋啊混蛋!”
“為什麼?為什麼?兄弟們這麼多年跟著你的感情,難道不如一個女人?你根本不配做長官,做最高決策人!”
雷衍一聲不吭,任由他拳打腳踢亦不還手。
過了幾分鍾,那個戰友就被人拉開了,可是他的眼淚卻揮落在了雷衍的身上。
難道他就不難過麼?
這是他的兄弟,他的戰友——
這是一條命,一條活生生的命,如果他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他還會那麼做麼?
演習不是遊戲,演習就是戰爭。
他一直都了解的,不是麼?前線的突擊隊員都在等著他的指揮和命令,他卻離開了指揮部去救陸花,將整個特戰隊都拋到一邊。
他不能原諒這樣的自己,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做一名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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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輛遠去的靈柩上覆蓋的軍旗。
第一次,陸花覺得軍旗,軍旗真的是用烈士的鮮血染紅的。
靈車終於走遠了,她蹲在那兒哭了好一陣,直到她哭累了,隻能吸著鼻子抽泣的時候,才想起半聽到沒有雷衍的動靜。
站起身來,她的視線慢慢就落到旁邊的男人身上。
正巧的是,他也在看著她,隻不過,他臉上仍舊是沒有任何表情的大冰臉。
沒有安慰她,也沒有勸解她,雷衍就這麼看著她,冷冷的沒有情緒,任由她流著淚哭得淅瀝嘩啦鼻涕眼淚不停。
良久……
他終於伸出了手扶住了她,冷冷地兩個字:“夠了。”
心裏一窒,陸花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看著他那張還是沒有表情的冷臉。
為什麼死了戰友,他反倒一點情緒都沒有了?
對於他這個樣子,陸花有些不舒服,非常不能理解,一個戰友去世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在跟前晃的人去世了,為什麼他還能鎮定如斯,壓根兒像沒事兒人一樣?
實在忍不住,她哽咽著問:“雷衍,你是冷血麼?”
微微蹙眉,雷衍淡淡地看她,臉上微變,頃刻後又恢複了平靜,堅定又緩慢的。
“這是他的命!”
“命!?”他冷漠的話,讓陸花有些咬牙地提高了聲音反問,“沒有人命裏該死!”
“軍饒職,就是敢於犧牲。”
聽著他冷冽得不帶半點兒感情的話語,陸花就那麼看著這個麵無表情的男人,像看冷血僵屍似的,心裏覺得涼餿餿的。
“他都死了,你不該難過麼,一下下?”
“如果有一我也犧牲了,陸花,我希望你笑著看我離開!”
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雷衍——”
這個男人,連背影都是冷的。
一陣涼風吹來,看著那個越走越遠的背影,陸花吸了吸鼻子,死死咬住下唇,緩緩地蹲下了身——
他走了,就這麼走了。
他就這麼丟下她一個人獨自離去了。
淚,再次洶湧,然後涕不成聲。
其實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哭泣的女人,今兒要不是為了石頭的離去特別難過,也不可能哭成這副自個兒都討厭的德性,可是,現在雷衍的絕然離去,讓她心痛得,幾乎差點兒把她前些年憋著沒流過的淚都流盡了——
他就這麼走了,是在埋怨她拖累了他,拖累了整個紅軍嗎?
蹲了好幾分鍾,她似乎是哭夠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再次想起雷衍臨走的時候的那句話,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猛地抬起淚眼婆娑的臉,毫無形象的‘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
如果有一我也犧牲了,陸花,希望你能笑著看我離開——
雷衍,你為什麼非得要那麼隱忍硬氣,將所有的痛苦埋在自己的心裏?
如果真有那麼一,她能笑著看他離開麼?
隻要一想想,她便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