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他喜歡什麼?(2 / 2)

她叫他:“阿郎。”

酒裏太多愁,夢裏從前時候。隔著夢他感覺自己似乎又見到溫斂沉靜的笑顏,可是霧氣太大,燈火太暗,他什麼也沒看清,隻仿佛聽到她最後的那句“阿郎”。

溫斂也叫他阿郎,因為他沒有什麼登的大雅之堂的名字,所以一直,溫斂都叫他阿郎。

最後,她起身告辭。

他不允許。

於是就拉著她入了自己的懷,唇胡亂的就往她身上湊,一夜意亂情迷。

醒來後四野如是,俗物脂粉的味道和旖旎的氣息讓他心下忍不住生厭。他張嘴想吐,可昨天喝了太多的酒晚上已經都吐出去了,這才發現根本沒什麼好吐的了。

恍惚間,他想起溫斂。

沒功夫去認真的想,他已經想到丞相府中鬧的雞飛狗跳的場麵,於是他也來不及去喝一碗醒酒茶,徑直抓起衣服踉踉蹌蹌的就往外走。

走著走著他又感覺心口又止不住的澀。

總是想起最後溫斂和他告別的場景。

一池春水雲錦。

一地支離破碎。

他依舊沒認識到自己到底是喜歡誰。

又或者是說他到底喜歡的是人還是權勢地位。

後來……

後來溫斂找到了王城裏,她幾乎是落魄的不比乞丐。乞丐尚且能低三下四的去求一口飯吃求一個施舍,而她卻到底讀過幾句書的,自然不肯折腰。

於是還不如乞丐。

他聽說了她來,心裏的第一反應是心慌。若是她拆穿了他的以前,那看似安好平和的現狀自然會被人推開。

他就完了。

於是,他去見了她。

二人相顧無言。

一人高高在上,一人卑賤入塵埃。

空氣裏似乎是有著一絲悲哀的意味。溫斂已經不是過去溫婉可人的女子,她如今滿臉塵埃,曆經風霜滄桑。

許久,她才似是有聲歎息響起:“你從前一直都不肯對我說你喜歡我,但我總是覺得你是不好意思,你臉皮薄,故而沒有強求過。隻是,我一直等不到你回來,便也日思夜想著你的一句喜歡。前段時間,我父親去世了,我便開始想你,日思夜想,我給你遞了很多書信,可你從不曾回過。我本來不懂,可現在卻突然懂了你的心意。你不喜歡我,你喜歡權勢,對吧。”

她是聰明的人。

雖然是個女流,卻把所有東西都看的格外的透徹和清楚。

即便是她的事,她也能看得清楚明白,並不會有什麼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事情發生。

他說:“嗯。”

應的真快也是真的挺實誠的,溫斂舔了舔因缺水而裂開的唇,她嚐到了舌尖上的血腥,也總算是緩和了心中的悲涼悲慟不少。

她輕笑了聲繼續問:“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帶了銀子來,想一舉把我給打發走,是嗎?”

“所以啊,你是個最聰明不過的人。”

他說:“這些銀子給你,全是我對你這麼多年耽誤的補償,保你這下輩子衣食無憂。”

果然嘛。

溫斂安靜了很長時間,終於是不甘心的繼續問:“你喜歡過我嗎?”

像是過了半輩子這麼長。

可半輩子她也沒能等到一朵花開。

“沒有。”他抬起頭看她,像是為了以防她沒有聽到,他又加重了語氣繼續說,“從來都沒有。”

當天晚上他做夢夢到了她。

她隔著一江春水衝著他擺手,“我好想你。”她說,“我為了你耽誤了自己半輩子,要的就是你幸福。現在好了,你以後也會很幸福,那我也就沒什麼好難過的了。你要開心,我就帶著我們的女兒回去了。”

她說“我們的女兒”。

他緊緊的蹙眉,想伸手抓住她,可是卻總是抓不住。因為他們中間的確差距太遠,隔了一條江啊。故而他也總覺得她的話說的不是他卻又好像不是他,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遺忘了,可卻就是記不起來。

他遺忘了什麼呢?

“女兒嗎?”

江上起了霧,漸漸的,霧氣越發的大了,他都幾乎看不清那春水起的波瀾了。霧中,她的臉也越發的模糊,似乎是要隱入身後的煙雨霧靄。

他意識到她要離開了,本來是該開心該慶幸的,可是最後還是忍不住的伸手想抓住她,可是觸及之處卻是一片帶著經年的寒的冰涼。

然後,他一個激靈,醒了。

床頭的龍涎香嫋嫋升騰在半空綻放,繡著大片大片花海的曼帳迎風而動,垂了一地的流蘇。

小姐轉頭看他:“做噩夢了?”

他啞口無言。

半晌,他才點頭說,“是,是做噩夢了。”

他夢到她離開了。

這是噩夢。